海,整个晚上像过山车一样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他对大海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海上漂泊了这么多年,比起在陆地上,择一城安稳下来,他依然更喜欢留在海上。
他喜欢看海上的日出,为了能一个人安静地看日出,他常常早起,划着小艇,找一个地方,静候在茫茫大海一隅,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来。
明天,太阳升起来,就是重新启航的时候。
可这一刻,他没有以往那种平静中带着一丝亢奋的心情。相反,他现在的心情无法形容,真他一妈的复杂。
他无法理解,脑海里竟然闪过可怕的念头,希望太阳就留在地平线以下,不要那么快升起,船就这么停着,不要那么快启航。
他看着天空从黑变蓝,变成灰,最后变成鱼肚白。
水天交接的地方,出现了第一缕金光,紧接着第二缕,第三缕
太阳照常升了起来,阳光铺满海面。放眼望去,整个大海盛的仿佛不是水,而是金子,射出耀眼的光。
余光瞥见,船长舱内出来一个人,他呼吸猛然一紧,瞬间闭上眼睛。
季鱼拉开船长舱的门,从房间里出来,眼睛立刻被光刺得睁不开,抬手挡住,另一只手扶着拉杆箱。
郑淙走上铁梯,笑着调侃她:“你又换上你的蓝色礼服,是要去参加什么盛会吗?”
“不是去参加盛会,我现在就在盛会现场。”季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生命短暂,脆弱,余生的每一秒都应该过成盛会。”
她拖着拉杆箱走向他,下楼梯的时候,她想把拉杆箱提起来,提不动。
郑淙还在琢磨她最后的那句话,明明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他心里却难受得要死。
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磨难,让她有这样看起来豁达实则虚妄的生死观,让她在危难当头,从来不把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就好像,她随时准备美丽赴死。
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逍遥。大多数潇洒的人,其实是经历过生不如死的阶段,此后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都很难在心里激起一丝波澜。
说得难听一点,这样的人,是活的,心其实是死的。
这些他最能体会,因为他就是这样的。
郑淙深呼吸一口气,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手提起拉杆箱,一手抓住她的手臂,扶着她往下走。
“我们一起。”
“”季鱼没去多想这四个字有什么特殊含义,直接理解成他要送她下船。
从船长舱出来,经过甲板,一直到岸上,季鱼没有去看船尾的方向,也没走过去向背对着他们的男人道别。
岸边已经停了一辆警车,杨泰铭和另外一个穿海警制服的同事立在车旁。
季鱼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也没再多想,换好衣服就直接下来。
看到她上岸来,杨泰铭亲自开了车门,笑着请她上车。
郑淙把她的拉杆箱放入车后备箱,却没有回船上,跟着她,像是要一同上车。
季鱼回头一看,船已经开始启动。
她看向郑淙,他只冲她笑了笑,便把头偏向一边去了。她似乎明白了“我们一起”是什么意思。
季鱼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从拉杆箱里翻出一件制服,拽着他的手,走向鲲鹏号。
他们回到船离港的岸沿,船立刻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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