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身从杀人演化成竞技的本事,在几次刀尖差点挑开的脖子时,这门好手艺显现出了野兽似的本能。
她不得不说,那些武人打的很丑。当他们不练套路,专注杀人的时候,和天津黑道上掏出小匕首的混混没有什么两样。脚步乱了,眼神散了,面上表情控制不住,用起来呐喊着,口水都能喷出来。他们也可能没杀过人,做事做的如此狼狈。
她也没有平日里比武时候的傲气风光,左闪右躲,为了活命,在地上滚过去也无所谓,没有任何一个动作招式是让她满意的。可就算这样,她也比他们强上太多了。
这些在武馆长大的武行人,大多跟同水平的徒弟练武,一日师父未必能给他们提点上一回,一个月未必能跟师父实练一回。而江水眠每日的饭后,早晨,阳光不刺眼的午后,她都有南北最顶尖的武师、实战最可靠的师父陪练,一练就是数年。
她见刀来刀往见的多了,虽然只有这一次,是对手想治她于死地。
江水眠觉得自己是不算辜负了宋良阁这些年掏心掏肺的教导,她留下了他们的性命,一条没少,就只是自保这件事,她没能做好。
江水眠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被扎到要命的器官,只是血流的很多,她一身的汗像是把人体内能挤出的水分都挤了出来,再也动弹不得,血混着汗从袖口裤腿里流下去,她扶着黄包车的车架想站稳,两条腿却发软,跌坐在地,艰难的吐着气倚着车轮子坐着。
黄包车师傅被灭了口,让人连捅三刀,横死在几步远的地方,脸朝下趴在一滩黑血里,月光盈盈,照在地面大大小小的几处血泊上,竟映出几分蓝白的月光,像是黑夜雨后的水洼。
她坐了一会儿,喘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往这边来走。
江水眠头晕眼花,却并不觉得自己真的会死在这条街上。她刚刚打的这么狼狈又这么精彩,该求几句宋良阁的夸奖。
而且,她也算是体会了一把被活人逼成红鬼的事儿,这份心境,也该倚在宋良阁臂弯里,一遍装疼装病喝着粥,一边跟他细细的说道。
江水眠瞧了一眼黄包车的车架顶上挂着的煤油灯,她心知在这儿等着那要有几万分的幸运,才能在失血过多之前遇见人。她艰难的撑起身子来,踩着黄包车车架上挂的踩脚凳,把煤油灯摘下来。车把手上兜了个裁剪过的肥料袋子,她伸手摸了摸,里头果然有一瓶备用的煤油。
她把煤油倒在车垫车棚上,然后将那玻璃灯罩的煤油灯,用力砸碎在车身上。
一瞬间,一点火光遇见煤油,猛烈的燃烧了起来,带着刺鼻的气味和浓烟,转瞬间火舌窜的比人高,舔遍了车身。
老城区少有点灯,有光本就显眼,再加上天气干燥,小心火烛防止火灾,也都是各家心里清楚的。闻见烟味,远远看见火光,不少人从街巷里跑了出来,靠近那剧烈燃烧的黄包车想要一探究竟。不知是谁先发现了外围的尸体,紧接着就有人看见坐在火光边的江水眠。
她失血到两只手冰凉,两只手伸向火光取暖,转头看见街巷里走出来围观的人,像是山林里烤火的猎人,身边摆着今日的猎物,声音轻的发飘,淡定道:“谁能送我去英租的伦敦会施医院。到了那里,必有重谢。”
三天之后,程永安和徒弟们在自家院子里,为天津博物馆开幕的展览大会做准备,这次栾老出了不少力气,四处逢源也求资源,不但有天津当地政要协助,更天南海北联系了三百余位武术家来津。程永安原先在天津也是数得上的人物,他手底下的徒弟自然要有表演和比武,他正在训练手底下徒弟,宋良阁冲进来。
没有多的话,就是要跟程永安比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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