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地笑说刚才翻的那座山海拔有四千多米,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身处青藏高原的边缘。现在的我,在地图上的哪个点?
小时候家住平房,墙壁潮湿,为了挡那斑驳潮渍在我房间的一面墙上贴了很大一张中国地图,没事干的时候就爱看地图,然后和我爸讨论讨论可以从地图上看出来的事。曾经只在地图上看到过的地方,现在我也来了,脚下的土地,没有参照物,和我曾经呆过的地方其实也并无二异。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人,终究是很渺小的。
身背物资徒步进山时,我才知道韩大哥说的车程不远了,真的是车程不远了。穿过两座山峰中间狭窄的垭口时,我当真怀疑在山里面真的有人吗?这条通道简直就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隐秘入口一样。地势陡峭,脚下的野草呈癣状生长,癣的缝隙就被碎石充斥,稍不留神可能就踏着这石头滑下去了。以前参加夏令营零负重爬山都要手脚并用,现在背着将近二十公斤的物资往上爬,我真觉得要了亲命了,可看其他人都在坚持且大有驾轻就熟之势,我也就放了心,他们可以,我也可以,索性也就挺直腰板不再没出息地趴着往上走。就算滑下去这高度也死不了。本以为跨过这个难关之后的路会好走些,可走在环山而绕时宽时窄狭窄处仅能通行一人还是斜着坡而旁边就是山谷,虽不至于深不见底落差也够大的路上时,我真觉得恐高是病,悲催的是想吃,没药。其实没事,要不是旁边太深,这路以我走路的速度飞着就过去了,可有了干扰,本质不变,自己的心态也会变。走在我身后一个大哥估计看出我步伐犹豫,鼓励说没事,这才哪儿跟哪儿啊,走,我抓着你胳膊走,没事的。到现在我连一行七人的伙伴都叫什么名字还没弄清楚,只好尴尬说谢谢。走了很久很久之后,韩大哥问我还能不能坚持,不行的话先休息一会儿,毕竟我是第一次进山,其实按照我的状态,我连一步都挪不动了,肩膀快要被压爆了,脚脖子生疼,太阳照地我头晕眼花口干舌燥,已经到了就算让我卸下背包躺在席梦思大床上我也未见得能立刻舒服、那累到骨子里的难受一时半会儿都消散不了的地步,可我见其他人都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愣是嘴硬说没事。韩大哥也不客气,说那就再走一会儿再休息吧,一定要在天黑前到。我看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多,听他这意思我们最少还要再走五个多小时,况且我还是以北京的天黑时间计算的。。。我喘着气闷头托着步子,喉咙里有种要渗血的感觉,心头闷闷的,生平头一次品尝这种类型的绝望。这五个多小时对于筋疲力尽的我来说简直就是遥遥无期,怪不得都说地狱恐怖,世上的痛苦起码有尽头,可地狱的苦无间无断,就一直在筋疲力尽最痛苦的巅峰持续煎熬,并且痛苦感时时新鲜,不会有麻木的那一刻。我突然暗自嘲笑,呵,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真下地狱可咋办?
从上午到现在崎岖的山路走了□□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卸下背包,然后不管不顾地直趴到了地上,抱着背包当抱枕。。。浑身的酸痛都在往上冒,他们看我这样都哈哈笑,我也管不了了。。。他们累则累,不过都还没累成我这个孙子样儿。。。
趴地上足足半个小时,还是没缓过来,一动也不想动,韩大哥早恢复了精神过来拍我说起来了,晚上我们和孩子们一起吃晚饭,吃完饭就在这里的校舍休息了,明天一早还要整理发放物资。我这才浑身嘎吱地站起来,天已经黑了没太注意四周的景色,只知道脚下一片粗糙的土地是操场,眼前木头椽子土砖砌成的大屋子是教室,没电,暖黄色的是烛光,旁边一间破败的窝棚冒着烟,应该是厨房。
甘肃地势复杂,祁连山地更是地势落差极大,山高谷深,重栾叠嶂,沟壑纵横,好像起了剧烈褶皱的地层表面。物资难以运达、与外界的沟通难以建立,在这种地理环境中分散着这样的角落,有着这样一些人。我想如果人是由一颗种子长成的话,那当上帝播种的时候,一定是随手一洒,而他们,就是不巧陷在这缝隙里的少数种子。
孩子们的晚饭我不知道怎样评价,说粗劣,那是白花花的大米饭,说不错,竟然连下饭的一颗咸菜都没有,何提油盐。在蜡烛的火光中,我看到有二十多双孩子的眼睛,他们没有一丝抱怨,每人手里捧一只瓷碗等着打饭。我以前总会为一餐饭菜的不到位而抱怨,今天盐多了,明天肉少了,抱怨的理由每天都不重样。什么都没有,无从选择,没的对比时,连抱怨都找不到理由。我们这次背进山的物资大部分是衣物、药物和书本教材,只带了一小部分食品。韩大哥从那堆物资里提出一桶油一袋盐把米饭加工翻炒了一下,就是我们的晚餐了。我们分拨儿坐,没有一个孩子愿意主动和我们交流,甚至有点儿当我们不存在的意思,只偶尔有人会偷瞟我们几眼。加了油盐的饭显然比以前的好吃多了,我看见好几个孩子很快就吃完了,眼睛看了看锅里已经空无一物,也不说什么,安静地拿着碗去外面冲洗了。唯一的一位老师也显得很拘谨,和韩大哥说话前,总会讪讪一笑。
与我们没有交流,倒不影响他们依旧欢快地奔走于操场上,我所听到的笑声叫声与城市中的那些孩子并无二异,也不知道他们黑个隆冬地在玩什么,但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好像也没有我们想当然的那么苦。
浑身疲乏的我们没急着和他们打成一片,由那位老师带我们去教室后面的校舍休息,老师说实在没有多余的床和被褥,只能先铺点干草睡地上了。而孩子们所谓的床,也不过是木头搭的通铺而已。学校一共就四个女孩,没有单独校舍,晚上就睡在厨房,我们一起来的两位女同志,也只好在那间小窝棚里挤挤了。山上的夜晚很冷很冷,孩子们陆续回到了校舍,黑灯瞎火儿也有几个同志简短地和他们主动聊天说话的,他们说的普通话及其难懂,还有其他孩子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和偶尔窜出来的嬉笑声,我头一次来海拔这么高的地方,头疼地很,屋里屋外一个样,我抓了一把干草就出去了,点根儿烟发现抽起来根本不给劲儿。。。校舍后面是一道缓缓的斜坡,我把干草铺地上躺下,仰望天空的那一瞬间,暂时忘记了因为寒冷而去抱住自己的胳膊。
远离城市光源,远离尘埃颗粒,在这有生以来躺过最高的地方,漫天繁星和流淌于苍穹的闪烁银河带给我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在那一瞬间,放佛每一束星光都穿透了自己的灵魂,带走了那恼人的沉重,冲刷了心头的一些阴霾,伸出双手,好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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