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公孙宴的脾气还是有点捉摸不透。大抵被他看穿我有意作弄他带来的那个穷鬼,还和我闹不开心了。顾敏之赌气发狠地搔首,又道:看他也不过是个寻常书生的模样,警告人的话倒是让我听了不太舒服。
顾敏之还是没好意思和盘托出,将后脊寒毛战栗,圈圈画画改成了不太舒服。
萧石盯着他不放,眼看着顾敏之捏杯子的力道是越发加重,面色渐渐凝重,知他乖戾的少爷脾气又要犯了。萧石提起紫砂壶,往他手中的杯盏里定定地注了杯新绿白茶,笑道:你这横行二十余载的顾家大少爷,难得被人捡去些甜头权当是积德了。再喝杯茶水,降降火气。
对了。萧石赶紧反应过来,手指扣了扣台面,响声清脆入耳,他脸露急色,想是桩要命的大事。只听他道:你说跟在公孙宴身边的那人是个穷鬼?我看不像。
怎么可能?!顾敏之是当真瞠目结舌了。他信得过萧石看人的眼力,也明知萧石适才的话断不是随口的玩笑话。顾敏之几乎是拍案而起,桌案上的杯盏不幸成了泻火的对象,倒的倒碎的碎。顾敏之忿忿,胸腔一股余火搅得他思绪不宁,他狠狠拍上桌角,咬牙切齿道:绝、不、可、能!
萧石无言以对,只能俯身收拾一桌一地的残局。他徐徐道:我看那小子也不是什么混账,老老实实的怎么会惹了你这么大火气。
不提也罢。顾敏之声音低了下去,不及方才那般响遏云霄,恨不得取人首级的快意恩仇。他两颊微微泛红,若不是像萧石此等近距离外加揣摩,谁能想到顾敏之如此骄纵的少爷也会知羞通赧。
萧石不动声色地浅笑,浅入话题又深了几分道:我粗略扫视下来,和你想法如出一辙,认定那小子是个穷鬼。可待我细细那么一瞧,发现了端倪。萧石掌心一击出声,反问道,你可曾留心过他腰间的挂饰?
顾敏之尚未拨开疑云,从实摇了摇头。
萧石一副知根知底恍然大悟的模样,眼皮微抬,吊人胃口一般一字一句错开说:他那玉佩,少说也值个万两,若不凑巧,说是价值连城也不是这个可能。敏之,你且再来猜猜那块玉佩的来头。
顾敏之哪经得起萧石三番两次的欲言又止,火爆脾气又蹭蹭地冒了上来,他一把按住桌角,骂道:收起你那套把戏,快说!
萧石不怒反笑,冲他勾了勾手指,待两人只隔咫尺时,萧石才悠悠开嗓道:我祖辈酷爱收集些稀奇玩意儿,多数心头好都辗转寻到了,唯独一块玉佩是如何也得不到。老太爷临了化作人烟的时候,仍是不太甘心,就差人将那块玉佩的模样画了下来,嘱咐身后子孙,千千万万要替他寻觅到此宝,以慰他在天之灵,说完老太爷就去了。后来从我爹那里听来,这玉佩来头不小,是用前朝秦七王爷搜刮来的宝贝蓝田玉打磨出来的。那秦七王爷的事儿这天底下还有几个能追溯的了的,一概都传得神龙见尾不见首。有个可信点的说是秦七原是送给他相上的一个能工巧匠,后来不知怎的人没了,玉佩回到秦七手上,好让他用来睹物思人。你说这秦七王爷和秦旻,一家姓氏,还真不一定是同一个祖坟。
省省吧,敏之曾曰,虎祖宗无犬孙儿。这等好东西怎会落到他秦旻手上,八成是你看走眼了。顾敏之推手谢客,仰脸打了深深一个呵欠,对萧石劳神费口舌的事丝毫不挂心上。
你先等我说完。萧石正色,一把握住顾敏之的手,却不肯松开了。瞥见顾敏之脸色骤然一沉,才尴尬收回。他干咳两声,试图敷衍过去,老太爷说过世间就这么一块,虽然上面雕的是麒麟东来,但藏有玄机。麒麟乘云自东南来,足下是密如支流的花瓣,间或有树叶掺杂,给人秋日萧索之感。麒麟祥云衬以哀景,谁也弄不懂秦七王爷意图何在。玉佩我家老太爷有幸在而立之年见过一面,说是在一位白衣公子腰间挂着,白衣蓝玉好不显眼。上去借来观赏之后就欲开口讨要,却被人告知这白衣公子身后有金主,本就不缺银两,相中这玉的人也多,无比一一被谢绝。
顾敏之嗤了一声,讽道:按你的说法,秦旻还极有可能是白衣人的后代了?这小子真是福泽深厚。
世事无常,要真有这么如意就好了。老太爷撞见白衣公子的时候,正巧是金主带他来洛阳赏花,两人不多时就回去了。老太爷可不是随手打发的人,他打听到两人本家,想要用别的上好玉佩来换。可谁都没想到,回去了短短几日,金主家里就遭遇了变故,听人说那白衣公子实则是狐媚变身,总之落得最后一家人家不得善终,而玉佩在那时也不知所踪。
顾敏之似乎听出了点苗头,他托腮相望,眼中闪过丝鄙夷,他哼了一声道:萧二你能和我和盘托出,我猜你是笃定了我会替你家老太爷遂了心愿,从秦旻那儿要来这块玉佩?
萧石抱拳,只差连呼知己,他讨好地送上一杯热茶,不过不是为了我家老太爷,人都化作一堆白骨一抔烂土了,还有谁会惦记着。
萧二你够狠,拿你家老太爷诓了我这么久,费足口舌,结果到头来还是为了一己私欲。顾敏之大大方方接过递来的瓷杯,眼梢带笑。他托着杯身,对其轻轻吹了口凉气,不过呢,顾某应你便是了,我可看不惯什么飞上枝头的麻雀当自己成了凤凰的。
那就有劳敏之了。
萧石推门而出的时候,恰巧撞见正抱臂倚着圆柱的公孙宴。公孙宴一脸倦色,堪堪抵着那桩红桩,他静静地看着踱步出来的萧石,耸拉的眉眼这才挺了挺,他眼神忽闪,低声喊道:萧二当家。
或许是刚刚在屋中掩人耳目的谈论让萧石这时遇见公孙宴有些心虚,也或许是生怕内容被公孙宴全偷听了去,萧石一改常色,摸着胡子道:公孙公子当心,可别不留心从身后的栏杆栽了下去,这九层楼高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谢过二当家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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