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梁骨咒骂,他脸上挂不住,骂道:哪个畜生在骂本官!
堂下人噤若寒蝉,哪有一个敢出声。
我骂你,狗官。这回听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柒〗落花时节又逢君
任大人气急败坏,想他席下金银多到发慌,甚至还让他年有三五了也能买个官来当当,可见年少无知时候,怕也是过的挥金如土的少爷日子。从前的少爷,今日的老少爷大人,被人连戳两回脊梁骨,大有要指着他鼻子大骂的势头,任大人怎能当着众乡亲众百姓的面将这口恶气咽下。
于是他抡起了惊堂木,这东西在升堂断案的时候都未曾有幸使一使,可见骂人者是何等的脸面值千金。就见任大人面露凶光,横眉拧起,有如街头背刀斩肉的屠夫,他自命严明地道:你出来,本官是清官不同你计较,顶多押你进牢房,陪着一窝虫鼠过些好日子去。
有人含冤入狱,你罪责可大了。等哪一日连你也化作坟上青烟的时候,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那人出奇地说了句长话,别人听了最多只能参透其中胁迫的意味,仅有堂下还跪着的秦旻,被那句话中的一个也字,戳得心惊肉跳。
难不成是白衣?那游魂竟还没散了!
秦旻这一刻可说是欣喜若狂,尽管这欣喜劲儿来路不正,可秦旻却顾不上许多,因为他眼下胸中涌起的惊涛骇浪足以将原先被收押大牢的冤枉委屈踏平。
逗留在任大人身旁一同静观闹剧的师爷仿似发觉隐隐的不对,他声音都抖了三抖,像是匍匐在蜿蜒山路上一般,他一没控制好音量,二没选好合适的地方,当着众人就脱口而出:大人!依我看,骂您的极可能不是人啊!
你这笨驴!当然不是人!是畜生!任大人顺手抄起惊堂木在师爷脑门上狠磕。
师爷吃痛,摸着高肿的脑门嚎叫,他道:大人,这声儿像是从房梁上传出来的。
房梁?房梁。房梁!任大人大约就是在须臾之中历经这般叫人称奇的变化,他揽起官袍,吩咐道,还是个梁上君子了!来人,拿下!
师爷又适时地纠正道:梁上、梁上没人
任大人纵是再无能,却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他回想那人的一句警告,揣度出了个和秦旻心中八九不离十的答案,他再一看底下人大惊失色的惧色样,腿里也站不稳了。
任大人强扶着桌角,嘴角吓得一抽一抽,原先骨子里的刨根究底烟消云散,他强套了个借口,道:本官就是不爱计较,散了吧,散了吧。
又是人仰马翻的景象。方才骇人一幕让众人都心有余悸,几个捕快齐齐来给秦旻铐上镣铐的时候都手忙脚乱的,恨不得快些收拾完好逃离这个鬼地方。
本是明镜高悬,恶人得以惩治,好人得以伸冤的官府,如今却被这狗官搅得乌烟瘴气。秦旻在手脚被钉上桎梏的时候,心中不免唏嘘。他越过众人,直望向房梁一处,淡淡地颔首以笑,权作答谢。
他不知道白衣还在不在了,也不知道究竟白衣隐在那处地方,只是凭借心意传达。
公孙宴难得今日也起了玩兴,他游荡久了,所有的心思都扑上了一处地方。偏偏今日的这个糊涂官,断案法子离奇却也正中他下怀。他叠腿而坐,斜倚着房梁坐观闹剧,再偶尔出声撩拨众人。眼看着一桩审判已近尾声,公孙宴却冷不丁忆起了在他早年为人的时候,他在场的某回断案可没这么清闲,花了整整一夜,才套出半点虚实。
他正出神想着,未妨撞上秦旻的雅笑。
身上仍被灼着伤着,背后的蝴蝶骨上都起了焦黑,可公孙宴却暗道:
许是值得的。
秦旻被关了多日,除了狱卒偶尔的欺压,他也没受到旁的过分对待,正如任大人所说的那样,不过是和虫鼠这些污秽东西一道过过日子罢了。
唯一的可惜就是牢墙上的户牖打得太高,秦旻凛直了脊背,都没能把脑袋探出去。想来这时候江郎中宅子里的桃花也还是如火如荼的宜人景象吧。秦旻从前推车的时候也曾路过这牢狱后门,恰巧就略煞严明风景地栽了几棵半死不活的桃花树。
如今是连开得蔫蔫无力的桃花都赏不成了,秦旻心里却又记挂起了这几日来让他心生愧歉的江郎中。江郎中在秦旻看来是个大善人,待他又如生子,世间难得。一个人救死扶伤,肩悬药担子多年,给自己积的阴德怕是有几摞书高了,怎也能落得个横死的下场。
况且,秦旻要不是后来见到了躺在裹尸布底下发青干硬的江郎中,秦旻是不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一个在他眼前活蹦乱跳,拉他天上地下唠家常的人,能在他背过身去的那几瞬里就死于非命。
裹尸布底下的江郎中,中了他那回描述秦旻脸色时的那句魔咒,脸色铁青,印堂泛黑气。平日里如鹰隼的利眼,西去时却不得瞑目,瞳孔聚焦缩成琥珀色的一点,秦旻知道江郎中死前定是遭遇了什么骇人之事。
莫非,又是白衣?
秦旻极快否定了这个猜度,白衣即便是游魂,也不和那些挖人心肺的鬼魅沦为一谈。白衣对秦旻是有意相助,而非是蓄意加害之辈。
那不会自己是又招惹了哪处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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