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嫌苦闷,那两人下半辈子就在墨岩沂耕织度日。秀儿说好,她愿意,可她不愿等,要此时就跟过去。顾韶又安抚她,怎么也是个官家千金,总不好叫她跟过去住茅屋,看天时过日子,到时一落雨,外面落大雨屋里落小雨,也不至于要过得如此凄苦。
哄了一夜哄好了,天蒙蒙亮时有禁军前来接她,秀儿不知为何心中不安,十分不舍,扯着她不肯放人。罗元宇看得心酸,上前劝道:“秀儿,你就让她走吧,她过去把房屋建好,不用她接,我送你过去。乖啊,听话,放手。”秀儿攥着她的手腕,几乎要把她手腕上的手珠脱下来,良久终于松手:“早些来接我。”顾韶笑着说好。
罗元宇送到城门口,对她低语:“羽林卫二十人,西北卫三十人,你放心,里面有我的人,若有人想暗中动手,必不能得逞。且听闻他交代带队的都虞候一定要走官道住官驿,免遇盗匪,要好生把你送回故里,我觉着,此行不会有异。”顾韶看着他,好像有千言万语,但也不知从何说起,拱手一礼:“罗兄,风雨将至,万望保重。”
回望永安,眼眸一片平常。那日,她问父亲,高恪所言可有迹可寻,顾仲犀回她,一派胡言,顾氏一族从来心怀天下百姓,若想谋九五之位,又岂会等到世宗这一朝,又岂会落个满门被屠,屈辱冤死的下场。是啊,祖宗们,秉承圣人遗训,仁慈孝道,君臣纲常,未敢有丝毫僭越,可最终等来的是一场生不逢时,忠武侯之所以是忠武侯,是因为他遇到的是蜀汉刘氏。
到牧宁州官驿,这个让她声名鹊起的地方,顾韶心中也颇为感概,到城中最大的酒肆客栈醉仙楼,点了一桌好菜。隔壁桌是一桌商旅,在行酒令,听得他们喊:“海大哥,十三哥,你们可不许耍赖啊,输了就要喝!”被灌酒的人饮尽一杯放下杯子:“明日要赶路,不喝了不喝了。”顾韶自斟自饮,颇为惬意。晚来有些醉意,问人能否歇息醉仙楼,都虞候说不妥,为免节外生枝,还是住官驿的好。
立夏这日,朝廷接到牧宁州急报,靖海侯命殒牧宁州官驿。那日有为皇帝婚事要运进京的□□落停官驿,不知为何引火爆炸,整栋官驿都被炸开,死伤约四五十人。活下来的禁军侍卫从一片烧焦的碎肉中找到了一只手,手腕上戴着手珠,那珠子竟未被炸散。
皇帝看着托盘里还沾着焦肉的手珠,半晌未语,最终转身挥手:“约是天意。”
高怀逸来送秀儿,秀儿看着她一身华袍高贵的站在雨伞下,莫名笑了,欲走,被人拦了去路,她满眼通红,心中悲愤:“你想怎样?我是她妻子,我去为她收敛骸骨带她回墨岩沂安葬乃天经地义,你这也不许吗?”高怀逸似是说话艰难,好一会才哑着声音回:“手珠给我,其余的,我不拦你。”渔儿气哭了,这帮人真的欺人太甚,眼看她家小姐气得发抖似是要冲上去,她赶紧拉住人,把洗净的手珠拿出来给侍卫。
秀儿走时,留给她最后一句话,十分决绝——“我恨你。”
到墨岩沂已是芒种时节,秀儿看着那一片望不到的坟地,又看看身后的一片荒芜,再也忍不住抱着盒子痛哭。雨水把竹子洗得翠□□滴,那满地的竹叶一年一年的积在那里,有人轻踩上去,声音被雨水掩去,来人一步步走向伏在雨地里哭泣的人,撑伞替她把雨遮住,待主仆二人回头,她伸出手去:“我来接你回家。”
第51章第五十一章
经过几年历练,乌裕鸣如今已有王者风范,大多数时候能做到喜恶不形于色,可看着殿厅里正在和秀儿说话的许铸,却忍不了的皱眉头。她在墨岩沂接到秀儿,许铸先前送秀儿到墨岩沂,于是一路跟着,到礼山关时也不折回,说要把人送到昆吾才安心。她的人早就告诉她,在礼山关有急令送达许铸手上,约就是让他一路跟来,目的,就是要确认顾韶已死。
如今已有月余,估摸着他是要走了。见她进来,许铸拱手:“族令,我与小妹谈了许久,她始终不肯与我回永安,只能拜托族令照顾她一段时间,待她想回家时,派人来通传一声,许家就会派人来接。”乌裕鸣见着秀儿就莫名脸红,撇开眼嗯了一声:“大人是要返回永安了?”许铸回她:“即日就走,这些天多谢族令关照,回去后也会禀明父亲,小妹一切安好。”
陪秀儿把人送出城,回城的路上秀儿被昆吾异域风情吸引,走走停停逛着集市,乌裕鸣见她终于肯舒展眉头,心里也略微松了口气。在卖瓜的摊位前挑了个金黄的瓜递到她面前:“清甜的,想吃吗?”秀儿点点头:“这种瓜未在大琰见过。”她神气了:“那是自然,我昆吾的物产,大琰多数没有,当初韶儿来了此地…”说着就想拍自己嘴巴,提什么不好提顾韶。秀儿却未多愁绪,只是淡笑着看着她,看得她又脸通红:“这日头大,我们回去吧。秀儿,你决定在昆吾长住,我很高兴。”
东契都城白原城内有府宅覆地数百亩,府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有高山流水日夜奔流,围水建池长桥卧波,园中花开四季,富贵荣华,堪比琼楼玉宇。瀑布边的阁楼上有酒有琴,抚琴人见对座的人心不在焉,停了琴声举杯相邀:“日子过得真快,转眼月余,你还是不想说话?我每日好酒好菜款待你,你好歹道声谢啊。”
顾韶举杯饮尽杯中酒:“是该谢,不是你,我早已被炸成焦肉。”贺兰幼靖笑笑摇头:“早在我写信给你说他已知察英不是我,你就应该在防着他动手了,我可有说错?”
这话确实没错,顾韶看着她,想起当初海东青撞乌骓递来的信,她本只是以防万一派人暗地里跟着贺兰幼靖,没曾想当初在大相国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羽林卫在暗处看了一切,秦政那时已知察英不是贺兰幼靖,也知贺兰绒祺才是真正的贺兰幼靖。奇耻大辱,却不能光明正大的报复,若把事情捅开,他不仅会成为两国重新开战的罪人,更会成会留在史书上的笑话,娶了一个宫女当太子妃,那时还寄希望于皇帝,他认为会因为此事再也与皇位无缘,所以隐忍不发,只能派人暗杀。
贺兰幼靖又饮了一杯:“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扯平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何以知道他会在牧宁州动手?”顾韶脑子时浮现罗元宇对他说的话,走官道住官驿,她不相信秦政会无缘无故如此细心特地叮嘱这些,算了所有可能,最后算定在牧宁州,用火/药。只是如今若有人知道她还活着,也会猜想是她自己布下了这个瞒天过海局来逃生,岂不知她是将计就计,也只有将计就计,才能让秦政相信她真的死了。
已过月余,相信秦政派去昆吾的人也要返回永安复命了。她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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