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帝闻言顿了一下,猛然想起自己这个长子的待遇不同之处,始才恍觉刚刚言辞的不当之处,想起前言几句营造的慈父形象,便道:“父皇又疏忽了,不过皇儿不必忧心,皇儿天资聪颖,拉下的功课不久便能补上。今日是中秋,天钺也放了假,明儿父皇派人带你去上书房开始习礼,你看如何?”
大皇子嘴角牵起笑意,方才的秉性纯良,现在的天资聪颖,这人还真是会扯啊,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居然能给自己带上这样高的帽子。若不是自己那声“父皇”叫出了口,现下自己可能便被他擒在手中当刺客抓了起来,还能在这里尴尬无比地和他周旋,现在再因为过继一事被他摆布么?
但是这样的人,自己居然,恨不起来……
“儿臣叩谢父皇。”大皇子当即跪伏下身子额首叩地,坚决地重重磕在青石路面上,而后在尽欢帝还未作出反应之时又低低说道:“儿臣恳请父皇赐名。”
恳请赐名……
青石凉薄坚硬,触到光洁额头的一刹那有令人恍惚的错觉,月光下模糊了亭中的一切,仿佛四面透风的格局突然被严丝合缝的砖墙屋房取代,两人间便隔开了一道富丽的雕花木门,而跪着的白衣人下身血迹斑斑,清亮的嗓音突然转为声嘶力竭的女声,但见成串的泪水从她苍白的两颊滑下,前仆后继地湿透了单薄的上衣。
门前门后的两人一坐一跪,坐着的人面沉似水手里犹自拿着奏折细细地看,跪着的人乌发蓬乱遮住了清秀的容颜,蜷着的双手指尖深陷入掌心,比丹蔻更深的液体丝丝涌出渗在月牙白的指缝中。
双拳明明握得很紧,却想要再紧些再用力些,只因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有抓住,什么都已经失去。
她跪在门前不断叩首,光洁的额上已然血迹斑斑,周遭似乎有宫人窃窃私语,她却恍然不觉,仿佛这世界只剩了眼前这门,和门后自己最重要的,最牵挂的,最想获得原谅的人。
额前的疼痛已然麻木,一点一点的额头靠着本能上上下下,浑身酸软地没有半丝气力,产后的虚弱缭绕在每一寸肌肉间盘踞不去,下身的痛楚似是空荡到极点的折磨,将所有面对的勇气都一并抽空了。
千篇一律的恳求声一遍一遍地响起,娇弱的喉际已然滚烫焦灼,连最轻的呼气声都似会带出几缕血丝。
半日了,整整半日了,缭绕在御书房外的就只有一句话:
“皇上,臣妾恳请皇上为皇儿赐名!”
从刚开始的温婉如玉,到后来的带血咳泣,发声的人没有说其他任何字样,任是偶尔进出御书房的太监擦着衣边从旁走过,任是自己宫中的宫人怯怯地劝导,全然止不住她颤抖着为刚出生的婴孩祈求名字和赐福。
朗月映照下尽欢帝微微失神,而后又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人,却甩不脱方才在脑海中回忆起来的画面,那个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让自己原谅她的话,碎碎念念的都是新生儿的名字。
亭阶前月华如水,时隔十五年,尽欢帝妥协般吐出三个字:空,逝,水……
声音低沉吐字清晰,皇家姓氏乃是‘空’,即如方才家宴中三个孩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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