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走廊乱撞,呜呜地响。大熊和小莫那屋有点动静,低低的人语声,估计是醒了。他得在人起来之前走,顾文章深吸几口抽完烟,在窗沿上碾灭烟头,披上外衣出了门。
路上行人很稀,只有早点摊儿支着铺子,水雾缭绕,添了点烟火气。
真是冷啊。顾文章紧了紧衣裳,佩刀裹着布条,斜插在腰间。他眯眼看了看日头,大步往内城走。
明秀换上海青。衣裳是新浆洗干净的,领子硬挺,后颈还有点扎。他好久不曾穿了,忍不住反复摸前襟,摸袖子,说不出地怀念。若在平时,师兄定然又要叫他注意出家人的仪态,如今却没做声,看着他欢喜。
师兄们也都换好了海青,明秀环顾一圈,恍惚地揉揉眼:“咱们真像去上早课啊。”
师兄笑了,合掌对他道:“阿弥陀佛。”
明秀也合掌:“阿弥陀佛。”
油已经备好了,师兄提着,黄澄澄一大桶。见明秀瞧,就打趣他道:“害不害怕?”
明秀摇摇头:“不怕。怕的时候,我就念佛。”
天渐阴,几星雪粒飘飘摇摇,风一卷就消失不见了。
顾文章去了殿前司。他知道明秀在这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那个小傻子能去哪里。他没家人,除了他们也少有朋友,至于那些师兄顾文章只听他提过一嘴,没当回事,如今在偌大的邺城找一群和尚,不是大海捞针么?
顾文章不敢想象最坏的情况。他来殿前司,就是还抱有一丝希望,万一这个小傻子磨磨蹭蹭,还在收拾东西呢?虽然他东西少得可怜,小包裹里只有些日用品,但小和尚傻乎乎,总是丢三落四的,说不定就忘带了什么回来取……
他的幻想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殿前司被卸掉的大门还是没安上,空荡荡只有副门架子,由缉抚司的人守着。顾文章只是稍一露头,冷电一样的目光就射过来,他暗自心惊:缉抚司……难不成我们被通缉了?
他越想越有可能,心立时凉了半截。要是明秀真被抓了怎么办,劫法场吗?不,说不定法场都没有,在牢里就被弄死了,值卫几年,他听说过太多这种腌臜事。
阿姐没了时的窒息感又涌上来,如同冰冷黑暗的潮水,死死攫住了他。出走端王府入宫当差,踹翻察哈台劫走国师,移花接木讹诈太常寺,顾文章折腾得太起劲儿了,以至于忘记了他只是个蚂蚁。那根手指轻轻一捺就捺死了他姐,下一个又要捺死明秀么?
顾文章嘴抿成一条线,攥住刀柄,心悸得厉害。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他再也不想经受了。
细雪打着旋儿,落在僧人们肩头。
行人们偷瞄着他们,像看着一群令人不快的乌鸦。近几年大羌几乎扫清了境内的寺院,勒令所有僧人还俗,大街上僧侣打扮的人近乎绝迹,这些穿着海青的僧人现身街头,让他们非常不安。偶尔有小孩子好奇地看,僧人们便微笑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父母却脸色大变,像受到什么诅咒一样,匆匆扯走孩子。
可走出很远之后,他们又忍不住回头看。寒风吹得海青摇摇荡荡,更显出底下的人伶仃瘦弱,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就是传言中作法害人的妖僧吗?人被杀,寺被烧,佛被砸,颠沛流离,饱经风霜,僧人们从烈火和浩劫中走出,脸上却没有怨恨。殉道者们双手合十,眉眼间是温柔而圣洁的光: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令一切有情,如我无异。”
天沉如铅,雪像一片片纸钱,无力地坠下。
背后冷汗生消几次,衣裳冷硬如铁,贴着顾文章脊骨。他伫立在人流中,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明秀就像一块冰,无声无息地融化了,留下一块潮湿的印记。
他能去哪,谁会伤害他?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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