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来袭,忽而是那人班师回朝的盛况,忽而是那人朗声宣读诛杀的圣旨,赞颂英雄的声音伴着被抄杀之家的哭喊,极目是王师的战旗殷红,漫眼却是令人窒息的黑色血流……
秦夕陡然睁眼,自觉惊恐万状,而后才觉浑身已被汗透,心里却长声舒气,昨日就觉高热烧身,正需狠狠发汗,现下好了,这通大汗应已疏导病症,或是王爷那玉瓶里的药神效,还有此时盖在身上的锦披……这是王爷的,却是何人给他盖上的?
秦夕看向车夫,直觉不可能,又小心看向王爷,却得了王爷一声轻斥,“天色已明,再不起来就打道回府!”
唉,又拿这事吓唬我,但你是王爷,不信你真会食言而肥!秦夕起身,本想表现得利索点,可惜身子还疼着,差点摔个当场,幸亏王爷扶了他一把,所以王爷其实很温柔,面上也笑得温和,只是表里不一罢了,因为笑得不真,扶人的动作却很自然呢,就此一看,王爷也是可爱的人哪!
秦夕偷笑,爬到车上就开始奴才本分,别的他也不会,胡侃野史或是背诵诗文倒算强项,不然就陪王爷下下盲棋,自上路以来都以类似事替王爷打发无聊,昨日一路疼得厉害,没能尽职,今天精神好些了,自然要尽忠职守。
“王爷想听什么,或是接着前日的棋下?当时王爷将军了,但我还有一车可用……”
“唱个小曲来听吧!若是不会就闭嘴。”
“哦。”秦夕沮丧,小曲这一项尚未具备,何况哪个读书人会这种事?若论正宗曲目,他倒会一两段,尤其戏目台调……
“我给王爷唱一段别家国吧?缘自昭君出塞,好吗?”
“难怪你为家族所不容,哪个捧读圣贤书的会去仿演戏子?纵然要唱,也当假作武生,即便来一段霸王引恨也胜过捏嗓女调!”
萧离难得如此正经训人,秦夕却奈何一笑,“我也想学那豪迈唱腔,可惜我当日跟的是一位唱反串的,他心情好时会教我一两段,总不能请他教别的吧?那是为难他,至于我被家族所驱,却与此毫无关系……”
“即便有关,也不屑以之为罪名,比起家中出了个伪戏子,宁愿族中子弟斗鸡跑马,不务正业,因此你之罪由竟连呈堂示人的资格也没有!”
“不是那样的!”秦夕恼怒之下竟瞪了萧离一眼,“你不要擅自揣想了就自顾定论,我原也甚得长辈欢心,直到九岁时父亲又纳了一妾,次年添了一个小弟弟,姨娘怕我容不下他们,故而常寻我的不是,小弟周岁那年出天花,我因得过此病不会受其所害,所以自荐去照顾他,本来好好的,谁知小弟病愈当晚竟被人掐得浑身青紫,而我竟昏睡到天明才知此事,姨娘赖说是我虐待小弟,父亲竟也信了……”
秦夕说到此处顿了顿,揉揉眼睛,笑道:“其实我当时就觉得姨娘可疑,但因小弟是其亲生,我不信她会伤害亲子,所以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想,父亲见我不驳,便罚我去郊外别居反省,我多次想回去请罪,奈何姨娘不准我进门,在别居呆了一年后,父亲终于召我回去了,却是请了族人见证,只说我忤逆不孝,把我划名出户,且不准我沿用旧名,我就是那时跟了那位戏班反串的,半年后,他跟意中人走了,把我托付给一位乡学,之后又几经转变,最后我却是做了王爷的奴仆,世事虽无常,但也不是全无福祉,对吧王爷?”
萧离一时无语,半晌才嗤笑,道:“你昨日闷声不响,今日话多如水,看来身子已无恙,既如此,可再以身事主……”
“不要!”秦夕断然拒绝,“那种事只能跟喜欢的人做,只图一时欢娱,不为君子所取,王爷位高权重,原也是洁身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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