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八成五颜六色像开了染坊似的。光想想他吃瘪的样子就让人高兴,他乐颠颠的哎一声,“可不是!姑娘家就是事儿多,昨儿亏得在养心殿里混到天亮,要是露天呆一宿,今儿大概就成尸首了!”
长满寿听在耳朵里却很夷然,暗道这丫头是可造之才,知道过园子有风险,有意的规避了。这样也好,免得节外生枝。女人胆子小,荣华富贵往后排,在她眼里保命才是第一要紧的。
御驾往前行进,越往南园子越多。这里是皇家的别院群,像圆明园、承泽圆、朗润园都在这一带。一行人打扇面湖边上过,不多时就到了畅春园大宫门前。
园子里伺候的早得了信儿在外头等着,打前阵的是大总管李玉贵,排的是天子仪仗,因此皇帝法驾停下也没上前迎,只在阶下昂首鹄立。皇帝虽即了位,到太上皇跟前还是小辈,下了轿子先向上打千,“儿子恭请皇父圣安。”
随行的众臣在宫门前撩袍下跪磕头,“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躬安。”李玉贵正着脸色,扯足了嗓子代主子答应,唱得广袤天街嗡声作响。大礼过了便是常礼,忙紧走几步过来,膝盖头就地一点,脸上笑得花儿也似,“哎哟万岁爷今儿赶早,奴才给您请安啦!”一头说一头殷勤请进门。
将到九经三事殿,远远看见芍药儿抚着膝迎来,扫袖打千儿,“奴才恭请万岁爷圣安。老主子在澹宁居等万岁爷有会子了,请万岁爷往殿里见驾。诸臣工先至寿萱春永,稍待片刻再宣觐见。”
众臣应嗻,在春晖堂和皇帝分了道。芍药复又轻声禀告皇帝,“老爷子昨儿夜里咳嗽一宿,想是前日捞袖子打布库时着了凉。原本今儿要歇的,知道主子要来,一早就从凝春堂搬到澹宁居来了。”
皇帝听见太上皇身上不好心里一急,“这会子怎么样了?”
芍药说,“不打紧,主子娘娘伺候吃了药,眼下好多了。”
皇帝嘴上不言语,脚下却加紧了往澹宁居赶。太上皇禅位得早,其实现在不过四十五,还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可皇帝知道,皇父是开国之君,早年行军打仗身上带着伤。年轻时底子好扛得住,往后越有年纪越是小病小灾都来了。他对皇父的感情说不出口,其实一直挂在心上。但天家自矜身份由来已久,况且他又生性木的,也许一个疏忽就错失了很多天伦。弄得父子不亲,相处起来也隔了一层,感受不到寻常人家那份骨肉温情。
澹宁居在东路,是皇父日常理政的地方。不像九经三事殿那样正统,当初皇父在位时来园子里避暑,接见臣工和外邦使节,大多是在这里。从堤岸上过去,渐渐近了。他抬头望,雾气后的龙邸敛尽了锋芒,渺渺的,竟有种行将迟暮的沧桑感。
快要进殿时他脚下顿了顿,“花儿,皇太后在不在?”
芍药跟了皇太后十几年,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帝王家的那点辛秘他门儿清,垂手回道,“主子娘娘担心太上皇身子,才刚往关帝庙上香祈福去了,这会儿后殿只有老爷子一人。娘娘说了,叫腾出空儿给爷们说体己话,连十三爷都打发到北边书屋去了。万岁爷请吧,别叫老爷子等急了。”
皇帝听了颇称意,比方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当着外人的面怎么说出口呢!慕容锦书是大邺最后一位帝姬,亡国后被扣在紫禁城里做下等杂役。再高贵的出身也经不住七八年的作贱,那段宫女生涯练出了看眼色的本事。女人知进退,也就显得识趣,不那么惹人讨厌。
皇帝步履匆匆到了正殿,殿门前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齐声请主子金安。太上皇安置在后殿里,他快步进门槛,过了穿堂是座小型的花园,里面栽了两棵白玉兰。天一冷叶子都掉光了,但树杆子笔直,总有两丈多高。
地上甬道曲折,在假山亭台小桥流水间环绕。过了花篱猛看见渠边一块卧石上坐了个人,穿石青金绣团龙起花常服,戴缎子如意云头暖帽。微微侧着脸,隔着水气有点恍恍惚惚的,但那副从容弘雅的气度却不论隔多远,都能一眼叫人辨出来。
皇帝趋步上前,恭恭敬敬扫袖行礼,“儿子给阿玛请安,阿玛安康。”
“来了?”太上皇笑了笑,一手虚扶他,“起来吧!”
皇帝顺势去搀他手臂,看了父亲一眼,太上皇在外面大约有时候了,眉毛和发辫上都挂着细碎的水珠,乍看之下显了老态似的。皇帝心里一揪,强颜笑道,“儿子听闻阿玛圣躬违和,今儿雾大,阿玛怎么还在外头?朝廷这两日政务多,西藏出了些岔子,南方水利营田又要操持,儿子一直惦记阿玛,无奈分身乏术,拖到这会子才过园子来请安,是儿子的罪过。”
太上皇在他手上拍了下,“朝政是第一要紧,你治下这两年手腕颇高,朕看在眼里很觉慰心。请安不请安的,那都是后话。咱们父子不是外人,朕在这里安享天年,有什么可挂念的。”
皇帝应个是,慢慢扶着太上皇进殿里。底下人拧了热帕子伺候净脸擦手,父子两个在南窗下的矮炕上落了座。皇帝细看父亲神色,见他脸上透着喜兴,心里也逐渐安定下来,只道,“阿玛精神头倒还好,就是往后天冷了,还是多作养,仔细身子。道家说入了秋当温补,一冬养精蓄锐下来,等到来年万物生发的时候再徐徐的发散,这才是延年益寿的正道。”
太上皇点点头,“你既知道这些,自己也别仗着年轻肆意的挥霍。朕听说你每常熬夜批折子,江山在手,总有理不完的千头万绪,长此以往可不是好玩的。朕的这些儿子里,你最有肚才,人也机敏。勤政固然好,更应当胜在一个巧字上,过犹不及就没意思了。”这时宫女送了全套的茶具来准备煽火沏茶,被他挥手打发了。畅春园岁月静好,他最近迷上了功夫茶,儿子来了,也愿意亲手泡上一壶父子同享。
“这茶是今秋的新茶,醇嫩得很,用雪水倒衬不出,还是玉泉山水能催发出来。”太上皇说着,从从容容的洗杯舀茶叶,一面又道,“什么茶用什么水没定规的,但是得瞧准,否则一遍下来,连茶带水全都毁了。朝廷用人也是一样,朕知道你有知人善任的本事,查出端倪来就办,这点很好。继善获罪的事,前因后果朕心里都有数。朕在位时就有所耳闻,但终究念着旧情儿,没有下狠心处置。他是你母舅,论起来是朕的小舅子,也是娘家表兄弟。底下官员参他贪赃枉法的密奏不是没接到过,有些小打小闹的地方,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马虎了事了。没想到越容忍,纵得他心越大。交到你手上,如今竟成了毒瘤。”
皇帝略顿了下,他在处置亲娘舅的案子时,确实是没有留半点情面。说他过河拔桥也没什么,登基前兄弟间有党争,继善全力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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