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手倒了些水在砚中,一面研墨一面笑道:“都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罢了。妹妹若闲了,只管到长宁宫来,我这里的丫头整日无事,也只是玩。你天天过来和她们胡闹,我也不管。”
史易珠恍若无闻,只轻声道:“皇子也比公主好。金枝玉叶都娇气得很!”我自幼耳目灵敏,她说得虽轻,我却全听在耳中。遂淡淡一笑,只做没听见。
史易珠看了好一会儿,方回过身笑道:“如今那位王嬷嬷也走了,在这长宁宫里,除了殿下,再没人大得过姐姐。姐姐博闻强识,又常与殿下在一起,只怕连大书房里的夫子都比不上姐姐要紧了。”
我丢下墨,笑盈盈地望着她:“妹妹平常从不抱怨,也不说这样没根的话,今天是怎么了?莫不是在遇乔宫受了委屈?”
史易珠脸红道:“并没有受委屈。”
我想了想道:“其实章华宫与粲英宫都还空着,若由女官带着公主独居一宫,不是也很好么?”
史易珠叹道:“那剩下的两宫自然是给新进宫的妃嫔,或是新生的皇子,哪能随意赐给公主居住。只看升平长公主,太后与圣上百般疼爱,也只是住在西北角上的漱玉斋里,便知道公主再得宠,也不能与皇子相较。”
我似乎察觉到什么,却不敢肯定。画笔在纸上拖出长长一道,淡得只剩几丝挣扎得笔直的墨迹。雨后清凉,我和史易珠一靠案,一倚户,闲闲语罢。红化青尘,今复为昔,刹那芳姿,不复入梦。
【第十七节金屋藏娇】
转眼到了端阳,宫里挂菖蒲艾草,御膳房的江南御厨做了各样口味的角黍,又从酒窖里搬出陈年的沅酒,兑了雄黄预备合宫饮宴时用。
据说往年的端午节都在景园里过,今年因亲征之事,便没有劳师动众地出宫。熙平长公主府早已送了小菊进宫顶了红叶的缺,车家的小女儿车舜英也被封为从七品女巡,住进了思乔宫。离嘉秬和红叶的亡故不过二十日,她们留下的空缺便又严丝合缝。宫里容不下缓缓的悲伤,只恐没有新鲜欢悦的笑容。
小菊是长公主身边的小丫头,比我大一岁。进宫之后,我为她改名为红芯,视她与绿萼一般。红芯是我在长公主府的旧识,那时我是柔桑亭主的侍读,她跟着慧珠为长公主传话递东西。我嫉妒她自由自在,她羡慕我可以在书房念书。当年无忧无虑的小女儿,如今的名分却是主仆。我深恐她不惯,头几日也很少遣她做什么。然而她很伶俐,很快与绿萼和芳馨熟识起来。到了端午,红芯和绿萼竟至形影不离了。因红芯是熙平长公主送进宫的,又与我自幼相识,我对她的信任,实在绿萼与芳馨之上。
五月初五这一日,亲王郡王都要带着王妃世子、郡主县主进宫赴宴,熙平长公主也携曹驸马与柔桑亭主进宫来。
尚太后与太祖生三子一女,长子高思谚便是当今圣上,次子睿平郡王高思诚已成婚数年,王妃董氏出身平民。三子昌平郡王高思谊未满十八岁便被皇帝遣到西北边境戍守,至今尚未婚配,端午亦不能回京。信王高思谦与熙平长公主高思语都是太祖的陈废贵妃所生。信王在太祖朝时还只是个郡王,当今皇帝大婚时,擢升为亲王,娶的是司纳林源之女林氏。我在熙平长公主府时常见到这位林妃。
午歇后,我沐浴熏香,准备参加晚上的宴饮。
绿萼梳头,红芯打扇,我坐着一动不动,仍觉气闷。绿萼打开衣柜笑道:“今天赴宴,就不要再穿白衣了。奴婢看前两天皇后赏下的蝴蝶兰单衫很好,姑娘就穿那件如何?”
我对镜比着一朵珠花:“皇后爱紫,但凡这样的场合,她自然着紫衫。我怎么能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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