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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问题的时机。

帝君到底在做什么瓷偶,临睡前她仍在介意地思索这个问题,据她所知,东华新手鼓捣的陶器颇多,但从未见他做过瓷偶,白日里她因偷望东华面栽下去闹出颇大的动静,东华察觉后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阵,而后干脆施然换个方向背对着她,她不晓得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是,越是不晓得,越是想要晓得,那么,要不要干脆半夜趁东华熟睡时,偷价摸进他房中瞧一瞧呢?虽然说她一介寡妇半夜进陌生男子的寝房于礼不合,不过东华嘛,他的寝房她已逛了不知多少次,连他的床她都幸福地沾了两回,简直已经像她家的后花园了,那么大半夜再去一次应该也没有什么。

半扇月光照进轩窗,凤九腰酸骨头痛地一边寻思着这个主意一边酝酿惬意,本打算小睐一会儿就悄悄地潜进东华房中,但因白日累极,一沾床就分外是瞌睡,迷迷糊糊地竟坠入沉沉的梦乡。

不过终归心中记着事,比之前两夜睡得更要警醒些,夜过半时,耳中隐约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徐徐而来,少顷,推门声幽然响起,踱步声到了床边,这种无论何时都透出一种威仪和沉静的脚步声,记忆中在太晨宫听到了不知有多少次,凤九朦胧中试图睁眼,睡意却沉甸甸压住眼皮,像被梦魔缚住了。

房中静了一阵,凤九茫昧地觉得大约是在做梦吧,睡前一直想着半夜潜入东华的寝居,难怪做这样的梦,翻了个身将被子往胳膊下一压,继续呼呼大睡,恍惚间又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响动,再次进入沉睡之际,鼻间忽然飘入一阵宁神助眠的安息香气息,香入肺腑之中,原本就六七分模糊的灵台糊涂到底。唯有一丝清朗回想起方才那阵细微响动,莫不是帝君在取香炉焚香呢?明日早起记得瞧一瞧香炉中是否真有安息香的香丸,大约就能晓得帝君是否真的睡不着,半夜过来照顾过她一二了。

神思正在暗夜中浮游,床榻突然一沉,这张床有些年成,喑哑地吱了一声,在这暗哑一吱中,凤九感到有一只凉沁沁的手擦上了自己的额头,沿着额头轻抚了一下,白日里额头上摔出一口气,胡乱梦呓了一两句什么翻了个身,那只手收了回去,片刻有一股木芙蓉花的淡雅香味越过安息香悠悠然飘到鼻尖,她打了个喷嚏,又絮絮叨叨地翻回来。方才那只手沾了什么药膏之类往自己碰出包的额角上来回涂抹,她觉得手指配合药膏轻缓地揉着额头上这个肿包还挺舒服,这原本是个美梦,睡意不梦更深一层。

哦,是木芙蓉花膏,她想起来了。

木芙蓉花膏是一味通经散淤舒络止痛的良药,凤九再清楚不过,从前她在太晨宫做小狐狸时,和风暖日里常一个人跑去小园林中收木芙蓉花,那时园中靠着爬满菩提往生的墙角散种了几株以用作观景,但花瓣生得文弱,遇风一吹落满遍地。她将落在地上的花瓣用爪子刨进重霖送给她的一只绢袋,花瓣积得足够了就用牙齿咬着袋口的绳子系紧,欢欢喜喜地跑去附近的溪流中将花瓣泡成花泥,颠颠地送去给东华敷伤口用。那时不晓得为什么,东华的手上常因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豁出口子来,她将泡好的花泥送给东华,东华摸一摸她的耳朵,她就觉得很开心,一向不学无术的她还做出过一句文艺的小诗来纪念这种心情,“花开花谢药花化泥,长顺长安长相依。”她将这句诗用爪子写给司命看时,被司命嘲笑酸倒的一排后槽牙,她哼哼两声用爪子写一句“酸倒你的又没有酸倒我的”,不在意在甜蜜又欢快地摇着尾巴跑了,想想她此生其实只做过这么一句情诗,来不及念给想念的那个人听,她在梦中突然感到一阵悲凉和难过。

冷不防胳膊被抬起来,贴身的绸衣衣袖直被挽及肩,心中的悲凉一下子凉到手指,男女授受不亲的大妨,凤九身为一个神女虽然不如受理学所制的凡人计较,但授受到这一步委实有些过,待对方微凉的手指袭上肩头,携着花膏将白日里磋得淤青的肩头一一抚过时,凤九感到自己打了个冷战,这个梦有点真。灵台上的含糊在这个冷战中退了几分,再次睁开眼睛时仍有迷茫,她觉得被睡意压着似乎并没有能够睁开眼,但视线中逐渐出现一丝亮光,这种感知更像是入梦。

视线中渐渐清晰的人影果然是帝君。微俯身手指还搭在自己的肩头,银色的长发似月光垂落锦被上,额发微显凌乱,衬得烛光下清俊的脸略显慵懒,就那么懒洋洋的看着她。

帝君有个习惯,一旦入睡无论过程中睡姿多么的端正严明,总能将一头飘飘银发睡着乱七八糟,凤九从前觉得她这一点倒是挺可爱的,此时心道若当真是个梦,这个梦真到这个地步也十分难得,但,就算是个梦也该有一分因果。

她待问东华,半夜来访有何贵干,心中却自答道,应是帮自己敷白天的淤伤,又待问,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来,心中自答,因木芙蓉疗伤正是半夜全身松驰时最有效用,再待问为何要解开自己的衣裳,难道不晓得有男女授受不亲这个礼教。心中叹着气自答,他的确不大在意这些东西,自己主动说起来估摸还显得矫情。但除了这些,又没有什么可再问了。

按常理,她应该突然惊叫失声退后数步,并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蛹,做神圣不可侵犯状怒视帝君,这个念头她也不是没有动过,但这样一定显得更加矫情且遭人耻笑吧?

凡事遇到帝君就不能以常理操制,要淡定,要从容,要顾及气量和风度。

凤九僵着身子任帝君的右手仍放在自己有些肿起来的肩头,将气量风度四字在心中嚼了七遍,木着声音道:“我醒了。”

烛影下东华凝视她片刻,收手回来在白瓷碗中重挑了一些花泥比上她的肩头,道:“正好,自己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你扣得这么严实,后肩处我涂不到。”

他让她解衣裳如此从容,凤九着实愣了一会儿,半晌,默默地拥着被子翻了个身:“我又睡了。”

翻到一半被东华伸手拦住,帝君的手拦在她未受淤伤的左侧肩头,俯身贴近挨着她道:“你这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声音中竟隐含着两分感觉有趣的笑意,凤九惊讶转头,见帝君的脸隔自己不过寸余,护额上墨蓝的宝石映出一点烛影,眼中果然含着笑,她愣了。

帝君颇不以为意地就着这个距离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你伤成这样,我会对你做什么?”

凤九尽量缩着身子往后靠了靠,想了一会儿,气闷地道:“既然你晓得我伤得不轻,白天怎么不见帮我?”半梦半醒中,声音像风和好的面团显出几分绵软,补充道,“这时候又来装好人。”头往后偏时,碰到后肩的伤处轻哼一声,方才不觉得,此时周身各处淤伤都处置妥当,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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