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做官是要考科举的,我当时中的是进士。”他亦微笑着露出神思遐想的神色,仿佛是在怀想什么很平淡的往昔,对上泠儿疑惑的目光方才肃然且简明地道,“他和我是同年进士,长我三岁,先授的秘书郎,不久前刚迁的御史。”
泠儿疑惑之色淡去,似是明白了什么地眸色转深,只听苏晋不紧不慢地继续:“他本是性情刚正之人,先前因官位低微常有不遇之慨,如今新任监察之职自是不畏权贵秉笔直书。祁桢一案赵定原压制了朝中各大势力自以为高枕无忧,不过是自信这些新任小官无从得知罢了。”他停了一会儿悠悠道,“至于我,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致了他一封信,里面除了陈述整个案情外,还加了好多他看了一定会慷慨激愤的言辞。果然他回去救集结了一帮人联名上书,弹劾赵定原残害忠良。”
“可是先生为什么要……”泠儿问到一半忽然顿住,然后恍然大悟地眼中溢满了光彩,语速极快宛如连珠,“这样苏州那些‘奉旨讨逆’的人就会更加放松警惕耽于享乐,再做不出深入苌楚门那种精深筹划之事!”
“泠儿聪明。然而若只是为了让那个知州惊喜之下安心——”他顺势夸她一句,尔后面上浮出一丝淡漠且轻蔑的神色,最后几字几乎折金断玉,“是不值得的。”
“权臣专擅朝政百姓罹难不算什么,百官翻覆零落连稳固格局都形不成我们才真的有机会。如散骑常侍这三品大员半年三替,实在是妙极……”他自顾自地说着,无视少女一脸的专注,蓦然停下拿起刚才的书卷摇头笑道,“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来,我们把这诗念完。”
泠儿正听得出神,此刻只得怅然若失地收了心思重新看向那一篇情致炽热的《客从远方来》,听他念得温和风雅音韵绵长:“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着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任是多么努力地集中精力她还是走了神,茫然看着苏晋如天真书生的面孔,恬静中似乎藏了她永远看不透的玄机,正如她不知道自己于他是怎样足以颠覆生命的存在,正如她不知道,有朝一日这索然无味的诗句会怎样成为她余生仅可以怀恋的绝响,天荒地变,追悔莫及。
有别于其余暖阁中的和煦春意,这一间清简且朴素又开着窗,凄寒肃厉的霜风呼啸而入,将空气搅得凛冽支离。她微微歪头噙着纯净如稚子的笑,故作不解地看着面前之人礼数周全眉眼沉静地跪拜低头,久久不语。
玉曦将气氛压得沉郁到极致,方才半是嘲弄半是悠然地问:“大人莫非嫌臣妾身长得不好看,竟懒得抬眼一看么?”
“臣不敢。”祁祯谦卑且淡漠地平声答她,“臣与贵妃会于此处于礼制本就不合,贵妃既有急事,不妨直言;若无事,臣请告退。”
“祁祯你放肆!我尚未谈及一字你就急着避嫌?是怕污了你祁长史清正之名还是怎样?”她当即叱他,见其不为所动地又是一句“臣不敢”,但觉好笑地软了语气道,“大人刑伤未愈且坐下说话罢——那妾身可就直言了,依大人之见,是何人主张翻的赵定原一案?”
祁祯依言入座,仍是垂眸不看她:“运遇自依天定,清浊亦在人心。此事,臣不关心。”
——先前丞相常称其长史温和清通,如今竟难以交流至此……玉曦无奈,干脆顺了他的文人风骨冷冷反问:“大人是不关心,然而若是这恩人就在眼前,依大人那些礼法,谢是不谢啊?”
祁祯心神震动地抬起头,有如水秋光攀上窗棂碾过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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