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上前几步,推门走了进去。
刚到向黎村,陈韶便把风离放走了。
他说:“先生无意遇险,我等本应竭力护送先生还乡,然我等此行凶险非常,所往之处也并非什么乐土,先生本自无辜,实不必相随涉此险境。此处民生安乐,先生拿着这些钱购置些土地,虽不言富贵,亦不至潦倒,如此,先生以为如何?
风离的目光就在那一瞬间没了混沌与醉意,变得寥落且凄清,还有几分无力回天的悲切——但也仅仅是一瞬,因为他接着就笑了起来,笑声激越高扬,比在船上醒来那次还要张狂。然后简略地收拾了一下他要来的一包袱衣裳杯子烛台等等,就转身走了。
陈韶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言语,直到发现那一沓银票他竟分文未取,隐约皱了皱眉,只听得一阵急促脚步,抬眼看向匆匆跑进来的人,是玉竹。
他跑得急,无暇他顾地一边微微喘息着一边开门见山地问:“闻道将军放走了风离?”待陈韶不语默认,他愈发无法理解地摇头急道:“此人来路不明,动机可疑,又随行多日多少窥见了些什么,焉能如此轻率?”
陈韶听了笑道:“这个啊你不必过虑,我早在船上时便指了数名侍从日夜监视着他,此事我自有分寸,行程的事他探不到半分消息。”
“那他如此苦心孤诣地上船又是为何?不论其是敌是友,但凡有所图谋者便断不可轻易放还——向黎村方寸之地,这时辰只要他还没出去,派十几人分头寻索还是可以追回来的……望将军三思。”
陈韶又是一笑,拍了拍他道:“玉竹啊,我一直就觉得你分析和决断的本事都有余就是大气不足。现在我们必要的不是什么兵家奇策而是抵御沿途侵袭,那风离纵有经天纬地之才,若他故弄玄虚无心献计也不必再留,况且若真把他一路载到苏州,才真的不知要遇到多少险阻。面对不能为我所用的人才,与其徒增麻烦,还不如及早弃之。”
“将军指点的是。”他闻言黯然点了点头,须臾后依旧抬眼,眉目间潜了隐忧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执拗,“只是且当我是直觉吧,放走他决计不是痛失良才这么简单的事。将军且再听我一言——那风离既有心助我,所言所行却偏偏如此狂悖晦涩,无论是有所顾忌还是所为其他,都玄机重重难以一探。如此轻率处之,于我方亦或是于他本人,都并非良策。”
“若真有直觉这东西,那我的直觉就是,放走他才是此时此刻最好的决断。”陈韶容色肃然,半晌复又温声道:“休再多疑了,抓紧这两日休息便是,待再上船越靠近苏州就越艰危,劳顿亦异于往日,你没经着过这些,莫再病了。此事由我做主,无须遣人去追,你先下去便是。”
玉竹终是缄了口不再争辩,颔首退下,转身推门没入千里辉煌日色,身影偏偏显出莫名的萧索。他心神不宁地闭了闭眼,攥着袖口稍觉恍惚地走去。
但愿真是他多虑吧……
但愿……
那绸缎庄很大,却空无一人,窗户都紧锁着,只有一扇留了一条缝,透出一线隐隐的光。厚重的门扉在身后合上,厅里便昏暗得连视野都不甚清晰。桌椅上落了灰尘,地面墙角随意堆着几卷破布棉絮,与豪华的外表全不相称。
宋梨画原想顺路给几人购置些衣裳鞋袜回去,毕竟他们尤其是祁云归素日衣食无忧未经过什么奔波流离的日子,如今调查事紧无暇他顾,不代表她也可以视若无睹。
只是现在……
难道这家店早就无人荒废已久?那她一推门就能进来也不应该啊……
她饶了几圈,百思不得其解。她是把侍卫留在了外面,独自进来的,此刻忽然感到一丝森寒,正想放弃买衣服的打算撤回去,一回身却见一截楼梯自暗影中延出显现在了眼前。
这里有二楼?
她试着踩了踩,那同样破旧得仿佛要散架的楼梯却意外地结实,于是她鬼使神差地没有出去,而是扶着扶手小心地拾阶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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