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买来的鲜花放在墓碑前,三鞠躬,双手合十念了十遍往生咒,祝愿老人能在彼岸过上期望中的幸福生活。
早春的阳光还很稚嫩,寂静的墓园像个睡懒觉的人,沙沙晃动的秃枝是他轻微的鼾声。孟想见这里依山傍水风景清幽,索性沿着羊肠小道逛一逛,绕过一个弯道,忽然看到熟悉的身影。
“大江先生。”
他快步上前向老东家问好,大江先生见到他也欠身行礼,恭恭敬敬说:“孟老师,你好。”
这老爷子是典型的旧式日本人,礼术规范到刻板,自从孟想去素描教室上课,身为学员的他便改换称呼,见面必说敬语,一丝不苟奉行尊师之道。
孟想知道他们这一代人的礼仪观神圣不可侵犯,再别扭也得接受,行完师生礼后笑问:“大江先生,您也来扫墓吗?”
大江先生说:“来看我一位老朋友。”
孟想看看他身旁的墓碑,见上面刻的墓主名是“八尾翔”,想起这是阿橘亡夫的名字,不禁吃了一惊。
大江先生读懂他的眼神,主动解说:“这位就是阿橘的先夫,我和他是高中同学,也是莫逆之交,他去世以后每年都会来探望几次。”
这下也等于说请了他和阿橘交好的原因,这世上多的是人走茶凉的势利,像大江先生这样好友过世几十年还时常祭拜,并一直关照对方遗孀的人真算得上恩高义厚,比起小说里那些大仁大义的贤士也不遑多让。孟想由此愈加敬重他,更想同他亲近,与有德者交谈身心舒畅,就是大江先生的敬语太过庄重,好多是日常用语里没有的,寻常日本人听了都吃力,他一个外国人更是费解。
师生二人祭洒完毕,结伴返程,电车上不兴聊天,闷坐了一个多小时,大江先生忽然说:“孟老师,我要在这一站下车,失陪了。”
到站后孟想起身相送,大江先生下车走上站台又转身面向车厢,孟想以为老人还有话说,等在门口不动,这时对方做了一个令他大惊失色的姿势,只见他摘下帽子,深深向孟想鞠躬,腰弯到了60°以上,满头霜雪中已看不到一根乌丝,车门在这一瞬间关闭,列车启动风驰电掣出发,载走了孟想的惶恐。
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江先生临别时所行的是学生恭送老师的大礼,在日本教师是非常崇高的职业,与医生和国会议员并称“先生”,大江先生尊重的不一定是自己这个人,而是自己目前所属的“老师”这一身份,这种尊师重道的精神植根于他所受的教育和传统,当年的日本正是凭着这种精神发展壮大,跻身近代列强行列,后来又在一片废墟上实现了战后的经济腾飞。而他们固守的这种精神,不都发源于古代的中国吗?上下几千年,诸子百家留下多少宝贵财富,如今几乎湮灭在工业化的车轮下,却为别的国家所坚守,这现象发人深省,值得反思。
孟想一路感慨万千,忘记提前给顾翼发消息,下车后才打电话通知他自己到了,顾翼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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