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陈会宁还是那么淡淡的,说完还从尉迟山小碗里夹了一夹菜放在馒头上,连带一块吃了,吃得十分优雅。
尉迟山小被人夹了自家的菜,被人当着面糟蹋了穿同一条开裆裤的兄弟,十分的开心。忍不住噗嗤出声儿,抖着肩膀吃饭吃得很不容易。
“妲己。绝对的苏妲己。”沈少游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咬馒头的时候撒气。
陈会宁特别有美德,从来不痛打落水狗。
刚刚吃馒头刺激了沈少游,这会儿隔壁公社的眼镜儿知青颠颠的出现在茶厂和沈少游一直倾心不已的青青姑娘拉拉扯扯再一次刺激了沈少游。连尉迟山小都忍不住笑话沈少游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人家陈会宁却一个字儿也没说,还挺友善的拍怕沈少游的肩膀。
沈少游同志这一早晨受到的打击可谓巨大。茶厂的直接领导寒宁道长宅心仁厚,特批沈少游同志护送尉迟山小和陈会宁下山去,以免再被青青和眼镜儿知青给刺激,说穿了就是给咱们沈少游同志放了一天失恋假。
走在熟悉的山路上,尉迟山小和陈会宁在路上沾花惹草,有说有笑,沈少游同志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又想想自己为革命上山奔忙两月余,回来后竟然痛失预备爱侣,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仰天长啸:“不公平啊~”
这一声长啸立刻引来咯咯咯咯银铃儿一般的笑声儿。沈少游他们仨寻声望去,之间路边小溪对面的大树上叉子上,一小仙女儿似地的姑娘,穿着碎花小褂子,散着一半辫子对着他们花枝乱颤,手里的竹篮子里装了不少鲜嫩的落葵叶子,这一笑脚上的布鞋就掉了一只下树来。
沈少游刚还悲痛着呢,这一时又精神抖擞上了,姑娘这鞋一掉,笑着就要脱自家鞋趟溪水过去,“我说的不公平是这么好看的鞋怎么能掉呢?我替你捡起来。”
陈会宁瞧沈少游那小流氓的样子,真是后悔自家刚才对他的遭遇心生了一丝可怜。
“嘿,姑娘,别客气,咱们这哥们儿是活雷锋啊,你让他做好事儿啊,要是你不让他做好事儿,他心里可苦可冤,他苦啊,跟小白菜那么苦,他冤啊,跟白毛女儿那么冤……”尉迟山小看他们陈会宁要动手拉回沈少游,赶紧的制止他,“别介,让他去啊!”
那姑娘看着沈少游要趟小溪,赶紧摆手,“你别过来!”
“我马上就过来!”沈少游边说边下水,扑通一声儿,整个人儿就下去了,在水里扑腾,水可深。
“呵呵呵……”姑娘一看又笑起来,“我就想跟你说这儿看着浅,实际上很深,呵呵呵……你这人怎么这么着急啊!”
“我们这哥们儿热心嘛!急性子,好人呐!”尉迟山小看着沈少游出糗不能见死不救吧!
沈少游从水里冒出来,抹抹脸上的水,对着姑娘傻笑。
那姑娘看着他的傻样儿,也是乐,突然像头小鹿一样从树上跳下来,穿上自家的鞋,要跑。
“他会拉琴讲故事,想给你听,你在哪儿?”陈会宁甩开尉迟山小的手,对着要跑的姑娘软软的说这么一句。
“真的?”姑娘停下步子回头看着小河里的沈少游,沈少游立马点头。
“出云峰。”姑娘脆脆的说了三个字,转身消失在林间。
在溪水里看愣了的沈少游转过身来,激动的扑腾上岸,一把抱住陈会宁的腿儿,“会宁啊,你才是我亲爹啊!”
尉迟山小也是傻了眼儿,陈会宁一句话就把人姑娘家都掏出来了,他们哥们儿又说又唱又下河都没有这成就啊!你说这孩子是多有能耐又不招摇啊!看陈会宁一脸嫌弃的推开激动的一塌糊涂的沈少游,尉迟山小忍住内心的自豪给了沈少游一脚,拎过陈会宁迈开大步往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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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村儿时已经是中午午饭时间了。巧丫姑姑赶巧在村口菜园子里扯几根香葱,一看见他们三就赶紧招手。
嘴甜的尉迟山小走上去,姑啊姑的喊得亲热。巧丫姑姑一乐就挥手说:“走,中午姑家吃面条去。”于是中午饭又有了着落。
一行人乐颠颠的往巧丫家去,半路上听见有小孩儿一大群追追闹闹的声音,中间还夹着零零碎碎的琴声似地。
尉迟山小觉得奇怪,“咱们村儿除了会宁还有人家又琴啊!”
“没啊!”巧丫姑姑一边撕葱,一边回话,“我们这儿哪来会宁这般手巧的人儿?拉锯子还差不多。”
“那……怎么了?”尉迟山小瞥见陈会宁脸色不好,伸手拉他。陈会宁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声音来处去了。
“哦……那个说不定是会宁的琴,你们那保管室下大雨,被山上洪水冲垮了墙,村里在重修呢……喂,跑什么啊?”巧丫姑姑这么一说完,那三个都没了影子,“嗨,这些缺德孩子,怎么能拿人家的琴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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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会宁心跳不停的加速,神经绷的死紧。这声音他不会听错,是他的琴,他的命。
尉迟山小追不上陈会宁,看他那亡命跑的样子,心里预感挺不好。也只有跟着,转了几个弯,一群孩子果然手里拿着琴在哪里追追打打,为首的就是魏主任家的疯丫头。她年纪最大,个子最高,手上拿着琴在前面跑,后面跟着孩子们瞎闹,都想要那把琴。
尉迟山小定睛一看那琴,根本不是陈会宁的那把二胡,而是一把小提琴。还没等尉迟山小反应过来,陈会宁已经冲上去了,那就是一副急红了眼的模样。
第二十九回
疯丫头手上拿着小提琴一路上举得高高,后面跟着小孩子们想要又够不着,疯丫头玩的心满意足。这时候突然来了个比她高的陈会宁一把拽住琴,坏了她的兴致,疯丫头哪里干,死也不放手,和陈会宁撕扯。
疯丫头是不顾琴的,想怎么扯就怎么扯。陈会宁却是心疼那琴,害怕把琴怎么了,处处在下风。等到尉迟山小赶到的时候,那疯丫头一手捏着四根弦,一手扣住琴颈,往村西头跑去。陈会宁什么也不说只在后边跟着。
“陈会宁,琴是你的?”尉迟山小冲上去问他。
陈会宁一个劲儿点头,难过的都快要哭了,“山小,那琴不能丢……”
“知道了。”尉迟山小一跨步跳下路边的菜园子,“我从这儿下去,堵她。你接着追。少游,去找魏九成,叫他来弄他家侄女。”
“好咧!”沈少游说完就穿着湿衣裳往魏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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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乖,把琴给哥哥。”尉迟山小伸手一步步往疯丫头接近,嘴巴上说的话是软软的。这真是背,这丫头怎么就跑到这边儿!疯丫头身边是流过村头的崇义河,宽大着呢,疯丫头脚底下没有个准儿,深一脚浅一脚的,搞不好就连人带琴全下去了,这还得了。
尉迟山小和陈会宁也不敢追紧了,只能一前一后围着疯丫头,连哄带骗。
“响,好听!”疯丫头的脏手一把在琴弦上挠过,叮叮咚咚的传出些声儿来,听得她面露喜色,“听!”
尉迟山小看她挠琴的样子都替陈会宁心疼,更别说陈会宁了,眉头早拧在了一起,脸上已经不是难过能形容的了。
“丫头乖,想不想听更好听的?”看陈会宁已经没有了主意了,这事儿只能靠尉迟山小。
疯丫头又抓一把琴弄出些声响,“你会?”
尉迟山小指指陈会宁,“他会,你拿给他,更好听的。”
疯丫头这才看向陈会宁,几个月没见,可多少还有点记忆吧,竟对着陈会宁笑着喊:“哥,哥,响……”说着把琴递向陈会宁。
陈会宁一把接过琴抱在怀里,蹲地上,跟抱着什么宝贝儿似地,一时也就忘了疯丫头是要听响,不再搭理她,可疯丫头还惦记着呢,看见陈会宁只抱着琴不弄出声响,就要扑上去拿琴。陈会宁哪里舍得,疯丫头扬起手一巴掌就甩上了陈会宁的脸,尉迟山小脑子一热一巴掌给疯丫头甩了上去,啪一声脆响过后,就听见一女声高喊:“你敢打我闺女,我跟你拼命!”
魏主任推开托住她的弟弟魏九成,冲上前来,捡着个石头要跟尉迟山小拼命,陈会宁这时候站起身来,张开双手挡在魏主任面前,“不管他的事儿。”
“滚开,你们都是一伙儿的!”魏主任这时候管你天王老子啊,敢打他闺女就是不要命,尉迟山小和陈会宁在她眼里没有什么好坏了已经。推不开陈会宁,她一眼看见了陈会宁手上的小提琴,扑过去狠狠扯过来,手一扬把小提琴往崇义河里扔去。
陈会宁根本就没楞,琴飞出去,他跟着就跳了下去,尉迟山小看他下去一心顾着陈会宁,也是飞身就下去了。
这正是夏天暴雨过后,崇义河河水混着山洪暴涨,河面陡然就增加了很多,看着平静实际上下面水流湍急。突然的就跳了两个人下去,把跟着来的村民都吓傻了。
老支书气喘吁吁的感到,立马就开始跳脚骂娘:“愣着干什么!救人!”大家赶快散开找竹竿什么的要伸出去把尉迟山小和陈会宁拉上来。
“魏永芳你这个疯婆娘,今天要是出人命了,我看你怎么办!”老支书已经口不择言了,看着魏主任抱着自己疯丫头坐在河岸上虽然可怜也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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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会宁是不会游泳的,落水那一瞬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向前游了一截,一把抓住了琴。心里刚安心,就发现自己是在水里,不晓得怎么办时人已经开始往下面沉,幸好这时候后边尉迟山小喊他一声,回过头,看见尉迟山小向着自己游过来,陈会宁居然不怕了。拼命把琴举起来,手脚乱折腾,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到尉迟山小游过来。
明明看起来那么近,尉迟山小却一直追不上去。光是看陈会宁的表情,尉迟山小就晓得这家伙不会游泳。着急上火却更是追不上,尉迟山小瞥一眼身边有枯树枝一根浮着,拿过向着陈会宁递过去,还算陈会宁机灵,闭紧了嘴巴,伸出手死命拖住树枝。终于和陈会宁连上了,却如此明显的感觉到他正在下沉,尉迟山小赶紧收手,一把捉住了陈会宁的手,一拖,陈会宁整个人和尉迟山小面对面抱着,脑袋终于可以露出水面了。
“抱紧我。”尉迟山小身上硬生生多了一个人,游起水来更是艰难。
“对不起……”陈会宁一手搂着尉迟山小的脖子,一手举着琴,嘴里连连说着这三个字。
“别着急说对不起,咱们回去了你再说啊!”尉迟山小看着岸边上乡亲们跟着跑,还喊他们往边上来,不再说话,驮着陈会宁往边上去。水流太急,效果不明显,尉迟山小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山小,桥。”魏九成拿着粗竹竿一马当先跑在前面,直接上了崇义桥。
尉迟山小听见了,也看见了。魏九成的意思是他别再费力气往岸边靠,顺着水向桥下去,他的竹竿在那边等着他。
乡亲们也跟上来,这时候十几根竹竿子从桥上竖着往下,在桥墩上架了一张网似地,就等着尉迟山小和陈会宁撞上去。这就好办多了,尉迟山小带着陈会宁慢慢的靠上那些竹竿中的一根,一人手里捏住一根,乡亲们就拖着竹竿往岸边去。不一会,终于靠了岸边儿。沈少游和魏九成扑通跳下来把两人拖上岸去。
两个人呈大字躺在路中间,周围围了一圈乡亲。
“呵呵呵……今儿真是犯水神了!”沈少游刚才就一身湿衣裳,现在又下去一次,看看他们俩还喘粗气,想着三个人这落汤德行忍不住说出口。
尉迟山小累的连眼都不想睁开,嘴里就骂:“陈会宁,你个废物,不会游泳。”
“对不起……”喝水喝的饱饱的陈会宁正难受,听见尉迟山小骂他,撑着身子起来要道歉,却不料哇一口水就吐了出来,人就趴了下去,可手里还死命拽着那把小提琴。
听见他难受,尉迟山小赶紧起身把人拖到自己腿上压他把水吐出来,另一只手把小提琴从他手里拿下来,递给赶来的巧丫姑姑,“半条命都没有了,还捏着,命重要还是琴重要啊陈会宁?”边说手上边用力压的陈会宁哇哇吐水。
刚刚吐完,陈会宁幽幽看向尉迟山小,扯扯嘴角说:“琴……”
山小哥哥一听就下黑手,一掌又压下去,陈会宁同志只能惨叫,已经吐不出水来。
巧丫姑姑看他们还有力气互相折腾,就把身后的琴弓拿出来,“别心疼啊,断了,我在路上捡到的,可能是孩子不下心踩断的。”
怎么可能不心疼……陈会宁挣扎着结过琴弓,一句话也不说了。
老支书赶过来打圆场,把乡亲们散了,捡起琴弓和湿淋淋的琴,脱下自己的衣裳给陈会宁擦干。
“支书……”陈会宁赶忙拉住支书,“您别这样,我受不起。”
“我知道这玩意儿,梵婀铃,外国来的琴,要赔我们是赔不起的。”老支书推开陈会宁继续擦琴,“都是孩子,你们……别因为这个,魏主任一个女人带个疯孩子……”
“叔儿,你说什么呢?我们是那么不懂事儿的人么?”尉迟山小能体味老支书的难处。这琴是自己人给人家弄烂的,可弄烂这琴的又是可怜的人儿,能说什么。尉迟山小决定代表陈会宁同志表态了,“没事儿,您老犯不着这么啊!魏主任难我们知道。”
“会宁……”老支书看向陈会宁。
“没事儿。”陈会宁摇摇头,怀里抱着琴和琴弓。
“晚上,到叔儿家里吃啊!”老支书这人不会说,只会做,说完起身儿,“我去看看保管室修的怎么样?”
“叔你慢走……”尉迟山小把陈会宁从地上拖起来,三个人往树下一靠,都懒得说话了。
过了会儿,陈会宁才说话,黯淡一句“这是我爸的琴……”尉迟山小正等着他发泄,听他说这么一句,手臂搭上去,把人脸往自己胸膛上靠,“没事儿,哥给你做一新的琴弓。”
“你做个屁,这是外国货。”沈少游把琴拉过来,举起来指着上面的外国字儿给尉迟山小看,“看到没?这叫做制作者签名儿,会宁这把琴,金贵着呢!你人情到做的足足的,便宜魏主任那老娘儿们了!”
尉迟山小仔细辨认上面的外国字儿,NicolaAmati,无所不精通的尉迟山小同志脑子里出现那个有名的制琴家族,“尼古拉阿玛蒂,这琴名贵成这样,你到底瞒了多少事儿?我跟你睡那么久都没有发现这把琴,你藏哪儿的?”
“什么阿妈的啊,尉迟山小你给哥们儿扫个盲行不行?”沈少游不干了,听不懂这玩意儿了,还真被他说中了?
“什么阿妈、阿爹啊,这把琴上面的签名是意大利文,尼古拉阿玛蒂就是你说的制作者签名。这一家子是欧洲有名的做小提琴的世家,这个叫尼古拉的更是厉害,不过他做的琴不多,现在咱们会宁手里的这把就是这个外国人做的,这琴少说有两百年历史了。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摸人家刘参谋家,尽偷古玩了,秃和尚顺了刘参谋老婆的琴,那玩意儿也是这家子的谁做的,差不多,琉璃厂卖了三百多。老子肠子悔青了,缠着那买琴的老板问得呢!”
“什么?”沈少游突然就抓紧了手上那把琴,吞吞口水,简直不敢相信,这玩意儿就是个金疙瘩,古董啊!
陈会宁听了尉迟山小的话连佩服他博识强记和偷摸狗这么正大光明都免了,很是在意尉迟山小说的瞒着他。拿着断了的琴弓,陈会宁也不打算隐瞒了。
“琴是我爸的,他那时候在欧洲留学,有个朋友送给他的。我下乡之前,我爸去世了,去世之前他给了我这把琴和一叠曲谱。琴身上有外国字,是崇洋媚外,曲谱他们不认识,可是上面有歌词,是我爸收集的山歌、酸曲儿,是黄歌。我妈不想我上山下乡,托关系看能不能留在城里,可人家知道我家这琴,一定要,这是我爸的命根子,我不给,就带着琴插队来了。我不敢把它拿出来,我害怕有一天它会被砸的粉碎,我甚至不敢拉琴,偷偷的也不敢,我不能失去它。我一直把它放在皮箱里,还带了二胡欲盖弥彰……”陈会宁就那么说着,手上摸着断了的琴弓,“我还是没能保护好它。”
“那么说……你是拉小提琴的?”尉迟山小拉起陈会宁的手仔细看,一直觉得这双手很厉害,会做那么多事儿,还能拉出那么好听的二胡,到头来,这双手还会拉小提琴的。
“嗯,三岁就开始拉琴了。”陈会宁把手从尉迟山小手里抽回来,张开十指伸在眼前,“真没用,除了拉琴,什么都不会。”
见不得有人这么糟蹋自家会宁,尉迟山小把手一把捏在自家手心里,道:“会拉琴就很了不起。”
说完尉迟山小从沈少游手里把琴拿过来,伸出指头在上面拨弄出几个声调来,“会宁,我要是给你弄好琴弓,第一首曲子要拉《云雀》。”
“这首曲子好难,我每次练习都会被我爸骂哭……你干嘛选它?”陈会宁的目光放在尉迟山小的指尖。
“我妈的日记上说如果我哭不停的话,只要放旦尼库的《云雀》就不哭了。”尉迟山小说得那么事儿事儿的,直接倒了沈少游的胃口。
沈少游同志从地上跳起来,“滚滚滚,少在老子面前卿卿我我的,哎哟,你俩还要缘起前生是不是?走啦,换件衣裳找饭吃行不行?”
第三十回
山洪泡垮的保管室两个星期以后修好了。虽然还是那么小小一间,但好歹把草房顶换成了瓦。走进去转一圈,尉迟山小蹦跶着跑出来,像个小孩子似地围着老支书转,“我的亲叔叔啊,你对我们还真好!清一色人民日报糊墙啊!”
老支书才受不了别人这么直接的夸奖,清清嗓子,挥挥手,“你们就搬进去吧啊!老在人家孤儿寡母家住着算什么,别人同志都有意见了。”
陈会宁微微笑着搬东西进房间,笑得是那镇上杀猪的马大叔吃飞醋吃到他们这两个小年轻身上。他们俩这两个多星期住的是巧丫他家,刚住进去一天就发现巧丫家伙食好啊!有人天天上门做好事儿,再瞧瞧巧丫姑姑脸上红润的光泽,谁还看不出来那做好事儿的想干嘛啊?尉迟山小一直不是个好东西,陈会宁跟他好了后也逐渐的不是个好东西了,见天言语上折腾人家马大叔,马大叔这不就把状告到老支书那儿去了吗?
“行,我们搬,马上搬,给咱马叔叔腾空处啊!”尉迟山小对着老支书挤眉弄眼。老支书用烟袋锅子指他,嘴上笑骂他是缺德鬼。骂归骂,心里觉得能给这俩孩子换间好点儿的房子也算补偿人家。一来是受了损失,那琴没有个手艺还真是修不好的;二来是受了委屈,魏永芳这老娘们儿真是一个人就能得罪完所有的人啊!这样也好,这老娘们儿最近收敛不少,都只做事儿不太说什么其他的话了。
“山小,搬完东西,过你巧丫姑姑家吃饭啊!我就先过去了。”老支书看这俩也没什么东西,就决定不打罢手了,先自己过去,反正就是隔壁。
“哎,叔儿您先去,我和会宁搬完就过来啊!”尉迟山小说这话的时候搬的可不是东西,搬得是他们家陈会宁。
“松开手,把箱子给我。”陈会宁拉着装小提琴的箱子让尉迟山小松手。
“香一个。”尉迟山小可流氓了,捏着箱子不松手,把脸支的老高。
陈会宁转身把脸盆架子上的洗脸帕一把给甩到尉迟山小脸上,拿其他东西去。
“没良心啊!”尉迟山小挨了一下立刻反攻,把帕子扔到脸盆里,冲上去扑陈会宁,“有人被蚊子咬的睡不着,舍生取义帮他拍了半宿蚊子的是谁?是不是山小哥哥?有人蹬被子,哪天夜里不是山小哥哥牺牲小我为他盖被遮衣?丫的这时候不承认了是不是?陈会宁,今儿不亲一个,我让你出不了房间!”说话间都把人压到了门角里,陈会宁咬着唇儿忍着笑,低着头就不让他亲。
尉迟山小两手分别握住陈会宁的手,也就剩嘴能欺负人了,亲来亲去就亲不着,一着急还就咬陈会宁,咬在人眼皮而上还要咕哝着说话,“给亲一口!”
陈会宁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啊,被咬着眼皮儿只好点头,尉迟山小这才松了口,龇牙看着陈会宁,嘟嘟嘴,说:“亲这儿!”
陈会宁同志用大无畏的精神支撑着自己抬下巴亲了尉迟山小同志一口,这就没躲过,被尉迟复姓青年压了个结实,亲了个结实。
舌头在人家内里横行得肆无忌惮,要怎么着就怎么着。亲完了,还不解气,非要在脸上再咬一口才甘心。
“让你躲,都说了喜欢我了,还躲,看你躲哪儿去。”尉迟山小把白白嫩嫩的陈会宁亲得面颊绯红才消停,小人得志的德行溢于言表。
本来还想再伸手轻薄一番,无奈何隔壁的巧丫姑姑声震长空,“山小、会宁,过来吃饭了,磨蹭什么啊?快过来!”
俩赶紧收拾出人模狗样往香喷喷的晚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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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儿,本来憨厚老实但是被这俩缺德青年取笑的也有些小心机的老马师傅就端出了酒杯四、五个。
“马叔儿,什么时候办喜事儿啊,我和会宁给你抬花轿,把咱姑给你抬过去。”尉迟山小咋呼呼一声儿就喊了出来,惹得厨房里的巧丫姑姑拿着锅铲就冲出来了,“山小,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找打啊?”说罢扬扬手里的锅铲。
“嘿嘿……”老马这老实男人憨憨的笑一声,对上了巧丫姑的眼神儿后就不敢再笑了,又老老实实摆碗筷、酒杯。
尉迟山小搭着他支书叔叔的肩膀叹息的说:“唉……叔儿,跟你一个德行,又是一怕老婆的。”
老支书抽口烟,“服老婆管的长寿。”他老人家真会替自己找台阶下。
陈会宁端着菜出来,尉迟山小要上前去接手,可是汤装的很多不好换手,陈会宁摇头示意他别来,尉迟山小点点头,端坐在板凳上看着他把菜放下,嘴上乐呵呵的说:“我也服管,好长寿。”
“……”陈会宁同志彻底无语,再进厨房去。转回来和巧丫姑姑一人手上端着菜,这就上齐了,再唤出在闺房里别扭半天的巧丫,六个人围一桌,开吃。
小姑奶奶也不知道哪儿不对,相当的不待见马大叔。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搞得姑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连请俩缺德青年帮忙,结果缺德青年这一回事一个也没有帮上忙,只好让小姑奶奶自己生闷气,好在马大叔人心眼儿不多,不介意你这闺女闹别扭,天天照样上门来。
小姑奶奶一直都是甩脸色,所以大家也没有什么多的想法。谁成想,今儿这顿饭上,小姑奶奶还就拍上桌子了。
吃到一半,小姑奶奶把碗一放,筷子一甩,“马天贵,你给我听着。”这一声儿大喝出来,呛着了喝汤的尉迟山小,陈会宁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儿。
马大叔也是天底下一绝的人物,小姑奶奶一喊他的大号,他还毕恭毕敬了,“哎,我在这儿,听着呢!”
这一句又差点儿没让尉迟山小喷出来,幸亏陈会宁掐他的大腿。
“听我姑的话,什么事儿都以我姑为优先考虑。你要是敢动我姑一根毫毛,我……我……”小姑娘见识不大,威胁人的话还没怎么连顺口。
尉迟山小特别好心的就张口教她,“把你碎尸万段扔出去喂狗。”
“对!就是这个。”小姑娘还是买他山小哥哥的账的,又义正言辞了。
“哎。”马大叔点头,诚恳地样子让所有人忍不住笑。
“死丫头。”巧丫姑姑一爪就捏上了巧丫的脸,“喊什么?这家轮不到你做主。你给我闭嘴,马天贵是你叫的么?”
巧丫一下子矮了气焰。
巧丫姑姑放下筷子,看着巧丫开始说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打小把你带大的,你那点心思还瞒不过我。我和你马叔婚是一定要结的,你不是多余的,别东想西想了。”
尉迟山小和陈会宁的用处现在就显现出来了,他们俩赶紧的把小姑奶奶摁住,不然小姑奶奶这被说中了心事儿的就要跑。
“我把你拉扯长大,对你好,都知道,你叫我一声儿妈不为过吧?我今儿和你马叔结了婚,你叫他一声爸不行么?”巧丫姑姑这话说的是字字铿锵,每一个字儿都打得巧丫找不着北。
“会宁哥……”巧丫没了主意,拉着陈会宁的手不知道怎么办?
“叫妈。”陈会宁才不含糊,摇摇这丫头的手就开始教人。
“这是爸……”尉迟山小不甘落后,指着那很是忐忑的马天贵同志也教。
“……”巧丫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她姑,又看着马天贵,再看她挺喜欢的俩知青哥哥。
“叫啊,你这孩子咋的啦?”老支书也急了。
“妈……爸……”终于是哭着叫了出来。
巧丫这孩子自尊心特强,想着她姑姑结了婚自己不能给她添累赘,就老想着要离开这家,气得她姑姑没办法。这缺德青年尉迟山小一天夜里搂着陈会宁腻,冷不丁的就想出这个主意来,一说,都觉得还行,就这么定下了。
因此上这一顿即是庆祝他们搬进了新的保管室,还是让老支书作证让巧丫认了爹妈,什么收养登记、结婚登记的吃完再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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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山小跟着老支书上家拿东西,陈会宁一个人儿回了保管室。没过一会,门口有动静,一回头,就看见巧丫站在门边上望着他。
“怎么啦?”陈会宁过去牵她的手。
“会宁哥,你跟山小一样坏了。都不跟我说,害我今天这么丢脸。”丫头还在郁闷刚才合伙算计她的事情。
“我觉得这样很好。”牵过丫头坐在床边,陈会宁继续整理东西,“复学了么?”
“嗯,我回去上学了。可都没有什么事儿干,每天在学校里瞎忙活呗!”因为刘雪云和老师的事情,巧丫受了很大刺激,休学了很久。
“那就多百~万\小!说。”陈会宁当然晓得学校里面是个什么样子,毕竟自己也才离开那里没多久。
“你教我拉二胡怎么样?”丫头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儿。
“好。”陈会宁怎么会有二话,又把手里的一本儿《贝姨》交给巧丫,“你拿去看。”
巧丫接过书点点头,“那我每天夜里找你,你教我拉。”说罢奔出门去,又想想到了什么似地,扒着门框说:“我妈说给我改个名字,不□巧叫小暖,马小暖,会宁哥,你觉得这名字好听不?”
“好听。”陈会宁是真心觉得这名字好听,也配得上巧丫这人儿,不对,今儿起该叫人家马小暖儿了。
“会宁哥,我走了。”马小暖儿姑娘一蹦三跳出的门去,刚好碰见溜达回来的尉迟山小。
山小哥哥赶紧上去贴热脸,可人家小姑奶奶就不稀得搭理他,一扬小下巴尖儿就走了。
“嘿,这死丫头,有了爹妈疼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尉迟山小骂骂咧咧的进了屋,见着陈会宁把屋子里收拾的停当,伸手就要东西,“把你那琴弓给我,我给你做一新的,苏木我都搞到手了。”
陈会宁看着他,摇摇头,“算了,你哪儿有那手艺。”
“陈会宁,不许你看扁人。快拿来,快点儿。”尉迟山小见他不动,就自己在屋里找那大皮箱,“哥哥这么长时间没动是知道这琴弓的木料不一般,今儿我找到了木料,那就能替你做出新的琴弓,你放心吧!”
尉迟山小一边说一边在屋里转悠,不一会儿还真的把琴弓找出来了,把坏的拿着上下打量,高兴地很,“绝对是这个木料,呵呵呵,会宁……唔!”
温热的唇瓣就在眼前,尉迟山小把坏琴弓放到床上,伸手抱了投怀送抱的人,深深的吻下去,吻到一半发现那家伙张着大眼睛转都不转的盯着自己,一下子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情。
“陈会宁,接个吻你犯得着睁这么大眼睛么?还有,反天了,偷袭山小哥哥都不打招呼,越来越不像话了啊……唔,还亲!喂,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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