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松了口气,取了单车载着祁槐,跟着祁连骑去日本人军营。
祁斌已经感知不到疼痛,好似陷入一个无底黑洞,半梦半醒间,有人在他身上割肉,不疼,但是冷,一股股的冷意从脚脖子窜到头顶尖,又从头顶流到脚底。朦胧之中,他好似看见了赵支言,赵支言正弯着腰,细心地浇着丽格海棠,海棠白的像月光,又粉红的像情人的唇。
祁斌伸出手,想抱住赵支言,告诉他自己冷,手还没伸出,赵支言却不见了,化作一团黑暗,沉进无底的黑夜里。
祁斌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死了,他想在死之前,叫唤一声赵支言的名字,可那三个字好似一把钝刀,刮过他发干发紧的嗓子,变成一声微弱的叹息。
“谁?你说什么?”一道炸雷在祁斌耳边响起。
他像一个受惊的孩子,咽下了喉咙里的话——不能说,说了赵支言就有麻烦了,这种不似人间的苦,他一个人吃就够了。
“他那样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受的了这样。”祁斌心想,于是,他微笑着歪过脑袋,又沉进毫无意识的黑海里。
赤书气喘吁吁地扔下手中的牛鞭,像一只发狂的恶兽,发怒地大吼,一脚踹上祁斌的小腹,骂骂咧咧地出去见祁槐。
祁槐佝偻着身体,战战兢兢地坐在赤书对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支言直起腰,将良民信递给赤书,赤书命人接过,看也看不看,用手指点着桌上的信,说:“赵先生。”
他的普通话很生硬,速度极缓,赵支言的心也被缓缓提到了嗓子眼。
“你是否还记得,樱木上作大人。”赤书说完,饶有兴趣地看着赵支言。
赵支言气息一乱,憔悴的脸上显出慌乱,他挺挺胸,放缓语气,“记得,他、是我曾经的朋友。”
赤书仰头哈哈大笑,手指敲着桌面,“有趣。樱木大人说,你们一直是敌人。”
赵支言的心凉了一半。樱木上作是他在日本留学的老师,后来因为政治立场不一致,赵支言逃回国,一直呆在这里教书。
“樱木先生,对我有些误会。”
“赵先生,跟祁斌又是什么关系?”
祁槐抹了一把汗,眼神示意赵支言不要乱说话。赵支言吞了口唾沫,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他是我的学生。”
赤书听完,好像在思考,倏然起身,他朝外走去,“赵先生请回吧,祁斌在我这里很好。”
赵支言想要去追,被祁槐一把拉住,“走!”
祁连在门口来来回回踱步,等着赵支言的消息——赵支言没让他跟进去。
这时见人出来,他急忙迎上去,看见赵支言脸色比新翻的土还要黑,还要难看,便明白事情没成,于是调头问祁槐。
祁槐一巴掌挥上他的后脑勺,呵斥:“有屁回家放!”
祁连顾不上疼,转身就要冲进军营里拼命去,祁槐知道他的性子,先一步扯住了他的耳朵,祁连疼的哇啦大叫,不得不跟着祁槐走。
赵支言像一根被抽干水分的芦苇杆,脚步僵硬地回到住处。陈旭一直在等他,听见开门声就出来。
赵支言进了屋,门却开着,陈旭轻手轻脚地进去,看见赵支言窝在沙发里,圈成一团,身体在微微地发抖。
陈旭吓了一跳,几步上前,扶着赵支言的肩,“支言?怎么了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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