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铮又问:“我是谁?”
他立刻回答:“你是聂先生。”
聂铮似是欣慰地点了下头,用给他一百分的语气置评:“很好。”
童延:“……”
几乎是瞬间,他看见男人脸色沉肃下来。
而后,他听见聂铮郑重地说:“那你记住,你有一辈子的时间看聂先生。”
聂先生说,一辈子。
童延:“……”这是在对他许诺什么吗?
聂铮可从来不是个轻易把承诺说出口的人,说出来就能做到。聂铮这是,看他样子太可怜,哄他?不,就算是哄他,聂铮也一定会做到。
童延又开始头晕了,一下消化不了这弹指一瞬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此时,聂铮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必须通体舒畅啊,童延忙不迭地摇头。
接着,聂铮像是小心试探地问:“那……你能不能说说,是怎么开始的?我是指,失眠,头疼。”
现在不坦白更待何时。
童延脑子拼命转,好半天才把一切退到最初,“拍《我自倾怀》那会儿,可能是导演要求太高,我一时够不上,很着急,越急就越够不上,慢慢的,把自己能演好的也演不下去了。开始我是想笨鸟先飞,每晚就睡三个小时,到后来,突然发现自己想睡也睡不着了。”
这一席话说完,童延终于无比清醒,对,他不是从雪阳,他是童延。
聂铮蹙眉片刻,温和地说:“你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
童延:“……”那是因为得够得着你啊。
好吧,这也不是全部,这一次,童延算是把自己剖白到极致。
他说:“我怎么能不急,我不努力,就会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演第一部戏的时候,只要能不拖后腿我就很高兴,但到后来,我有的越多,忍不了的事情就越多,比如,被后来者超越、演技遭到恶评、我粉丝跟人掐架掐不赢受气……还有……”顿了下,说:“还有,我不想让你失望。”
这一番陈词之后,童延脑子好像放空了些。可能是刚感受过另一个人更为坎坷和壮阔的人生,他明明说的是自己,可心情又像是说着别人了。
聂铮则暗叹一口气,童延一直争强好胜的性情。别说最初爬他床那会儿,童延身段低,他敢保证,那时候童延甚至都没把他当成个人,只是把他视作成功路上最直接有用的工具,对着工具,自然不用有人的情绪。
他这工具的待遇还算好的,那时候,世界对童延不友好,童延就没把友好范围之外的所有人当人。
可是,后来,童延又从这个世界收获善意,从他这儿,也从粉丝那,于是,他们这些人也到了童延的友好范围之内,童延越是不忍辜负他们,就越是把自己逼得急。
也别看这孩子平时喜欢跟他撒娇撒欢,事实是,大事上,童延在他面前也是逞足了强。聂铮想到小田嘴里,童延刻在写字桌底下的字。跟他说句实话有那么难?
算了,万幸,童延心里想着什么,他现在知道了。他要表达的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童延精神状况不大好,他不必非逼着孩子把话说出来。
聂铮手握住童延的手,掌心和指腹底下有突兀的骨感,他心被掐着似的疼,无奈地叹息道:“你啊……”
真是让人,轻不得、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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