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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易山当然没有老婆儿子热炕头,就是他想也是不能够了。因为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经躺在担架上被人送到长春的医院抢救了。
旗易山这次剿匪受了很重的伤。据他的副官后来说,旗易山当时几乎是倒在血泊里的,好在气息还有,不然他们当时可能就就地挖个洞把他埋了。
旗易山废了一条胳膊,还是右胳膊。医生瞧瞧跟他副官说他这辈子是拿不起枪了,好在最后还是保住了性命。不过对于一个嗜枪如命的人来说,这跟死了好像也没啥区别。
旗易山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待了三个月,才渐渐恢复了意识。他想过给旗易水去一封信,又怕他胡思乱想,最后还是没写成,想着还是养好了身体回去看看。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胳膊废了的。裴副官没敢告诉他,但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他的身体,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呢?只是奇怪的是,他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似乎卸了一个包袱般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可以回到那个人身边去了。
旗易山剿过几次匪。可以说他的功勋就是靠着几拨土匪的人头堆积起来的。他枪法准,身手又快,虽然现在做了军官,但每一次战役依然身先士卒。所以这一次才栽得这么彻底。穷山恶水养出来的人最为狠辣,旗易山废了一条胳膊还算是轻的。上头体谅他们这次行动不易,只是给了一个处分,扣了几个月的军饷,让旗易山带着剩下的人回来。
旗易山在医院里又养了两个月,正准备带着剩下的队伍回哈尔滨的时候,上头又传来了一道指令,让他到吉林新京,南京政府和日本人在那里有一批武器要成交。北平那边要他把武器运过去。军令不可违,旗易山只好奉命行事。
自从两年前张大帅乘火车经过皇姑屯被炸死之后,旗易山对于国军跟日本人合作便有些不满。因为有传言就说张大帅是日本人故意设计暗杀的,只是苦于证据不足,因此双方也不好撕破脸皮。而南京那边对日本态度也十分暧昧,从这几年持续不断的军火交易也看出蒋对日本的态度远远要比对国内其他党派要温和地多。
张作霖死了之后,张学良继任为东北军的首领,对南京那边做了诸多让步,他个人在北平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旗易山还是个新兵的时候,跟张作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他在张跟前展现了一次枪法,张大为赞赏,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让旗易山一颗原本就热血沸腾的心差点蒸腾掉。就在那一瞬间,旗易山下定决心要为这个男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如今一打眼,十年过去了。旗易山也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升到军官,成了一个团的团长,只是那些热血的岁月却在一年年的奔波中渐渐削减了。对于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欲望好像秋天里枯萎的的花草,正慢慢地沉到地底去了。按理说,旗易山才三十岁出头,像这种未老先衰的念头是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了,然而事实却是如此。令人可怕的是,这种衰老并不是从士兵队伍开始,而是从更上一层的阶级开始的,从上到下,无一幸免。
旗易山只是这支牺牲掉的庞大的队伍里的冰山一角罢了!
第四十七章
北平之行比旗易山想象中还要棘手。旗易山无意中得罪了一位位高权重的人,上头对他颇有微词,正准备降他的职。旗易山对此无可厚非,他对政府的腐败和军阀的黑暗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已经有些厌倦了。如今降了职务也好,到时找个理由到海珠县驻扎,他也好把旗易水接过去。
旗易山虽然对哈尔滨更为青睐,但顾忌着他和旗易水的关系,还是找个偏僻点的地方才好。何况旗易水向来孝顺,李小花又还健在,总是会想念的。
旗易山一心想着和旗易水俩人的未来,不觉日子倏忽而过,一晃眼就过了年。北平作为天子脚下,年味自然浓郁。鞭炮声从年三十起就没断过,噼里啪啦贯穿了整个年夜。
旗易山住在一间高级旅馆里,正对着一条商业街。往日熙熙攘攘、灯火辉煌的街道在除夕的这一晚却分外的冷清,许久才路过一个行人,或者是一辆匆匆忙忙的黄包车。
屋里烧了炉火,并不觉得冷。旗易山穿着衬衫,背靠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一瓶烧酒。桌子上三三两两地放着几盘下酒菜,有的动了几筷子,有的原封未动。
旗易山严于自律,并不常喝酒,只是偶尔应酬会喝上几口,因此酒量不深。二锅头后劲又大,没多久脑袋就有些晕晕沉沉。朦朦胧胧中,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就坐在自己眼前。
“易水……”旗易山叫了一声,起身扑了过去,本能地想把人搂进怀里,不耐扑了个空,脚下一趔趄,“扑通”一声跪倒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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