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笳了然道:“你现在应该是又气又矛盾吧。”
他哼了一声:“你定是在心里嫌我毫无决断了。”
杨清笳摇了摇头,谅解道:“任何人处在你的位置上,皆会如此。你再成熟,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她见对方张了张嘴,一副想要说什么的模样,抬手道:“先别急着反驳,听我把话说完……人这一生,说短也短,说长又很长。有些人心智简单淳朴,日日重复千百次相同之事也自得其乐,时间对于他们而言,便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
朱厚熜听着她娓娓而道,心中那股火气竟渐渐平息了下去。
“相对的,有些人则思虑颇多,胸中万千沟壑城府。见一田中草芥,便要感怀千里之外尚有饿殍,闻一离人叹息,便会挂念玉门关外尚有万千有家难归的将士。他们通常会觉得这一生太过漫长,每个须臾都度之如年。我们姑且不论这是对是错,有否必要,单就这两种人而言,你觉得一个国家的君主应该是哪种人?”
“自然应该是后者,为君为臣,当思民生社稷,保疆卫国。”
“这便是了,”她并不避讳道:“你的堂兄,明武宗朱厚照,他心思简单。只想当个能领兵打仗的将军,在战场上痛痛快快地厮杀,不用批阅奏折,不用思考这个庞大的帝国层出不穷的问题,他是典型的第一种人。所以他荒唐了三十一年后,以一条性命和如刀史笔下的千古诟病,终于换来了永永远远,彻彻底底的自由。若我是朱厚照,比起葬入康陵,宁愿骨灰一把,撒向五湖四海。”
“胆大包天!”他道:“却又一语中的。”
杨清笳泰然自若道:“在这间屋子里,你我是朋友,无话不可谈,等出去后,你是君,我是民,自当三缄其口。”
“不!”朱厚熜道:“无论在哪里,你都不需要在我面前顾忌什么。”
杨清笳笑了笑,并未答话,只闲叙家常一般,问:“你跟你堂兄熟不熟?”
朱厚熜道:“堂兄他,我只见过几次。印象里,有一次他偷偷溜出宫去玩,却因为偷摘一户人家种的甜杏子,被条野狗追着满处跑,还跌得满身泥土。”他说道此处,有些五味杂陈:“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开心,他被那狗追得气喘吁吁却还哈哈大笑,似乎那一只想要咬他的土狗,比皇宫里所有的奇珍异兽都要好。”
杨清笳听他讲着,眼前似乎看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将那远处的紫禁城隐隐抛在身后,如这世界上每一个普通恶作剧的孩童一般,在阳光下快意放肆地奔跑……
她又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朱厚照时,他形容枯槁,可听着自己在东倭所见所闻,眼神里藏不住的那种钦羡和向往。
思及于此,她竟不由鼻头一酸。
“他喜欢的不是那只土狗,而是自由。”杨清笳将阵阵动容压在心底,强作冷硬道:“人无论做任何事,都不能全由着性子,这就是为什么万物之中人最苦。皇帝乃天之子,是人中之龙,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便要承担五岳压顶的责任。”
朱厚熜笑中带讽,明知故问:“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争着抢着做皇帝?”
杨清笳并没有像他想的那般回答,她起身坐到一旁,与他隔着一张桌子,转而问:“小朱,你知道这片土地的历史有多长吗?”
朱厚熜熟读经史,自是张口便答:“上下已有五千余年。”
杨清笳又问:“代天伐纣的是谁?”
“是周武王。”
“被金人掳走的皇帝是谁?”
“是徽钦二帝。”
杨清笳知道他定然对答如流,于是再问:“那你可知,我隔壁住的那个大婶儿姓什么吗?”
“这……”朱厚熜实在是没注意过这等事,只能胡乱猜了一个:“姓刘?”
“她姓王。”杨清笳看着他。
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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