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过天花。当时虞家上下陷入慌乱,除了小孩的哭声,无一点别的生气。虞铨甚至因为这事,整整一个月不能到衙门。唯有这位传教士在这时到访了虞家,说了些治天花的事例。因此白晋最记得这个小姑娘。虞铨让子蓠上前来行礼,子蓠看着白晋一头卷曲的头发,笑了起来。虞铨责怪道:“恁没礼节,快向大人赔罪。”白晋看她一笑,反倒也笑了起来:“知府大人不要动怒。”子蓠才上前行礼:“子蓠见过大人。”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有画师到云泽园来描摹,白晋拿着仪器和图纸在园里走走看看记记。子蓠自在亭子见过白晋便一点不怕,看见白晋在园里看看写写,自己远远地跟在后面看个究竟。
白晋正在看栏杆上的刻画时瞥见了躲在假山后的子蓠,招呼她道:“二小姐,过来告诉我这上面画的什么。”子蓠听到招呼,迟疑一阵,方才过来。
白晋指着栏杆上的刻画问她:“这是什么?”子蓠:“云。”白晋又问:“为什么要画云?”子蓠:“因为云漂亮,还吉祥。”白晋听了笑道:“吉祥?”子蓠点了点头:“年画上的老寿星就是站在云上的。”白晋点了点头,又指着测量角度的水平仪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子蓠看着那水平仪很久才摇了摇头。白晋将仪器拿起,伸到她面前:“摸摸看。”子蓠看着白晋,伸手摸了摸。“你学过算术吗?”子蓠仔细看着白晋手里的仪器,说到:“我学过朱子的《四书章句集注》。”白晋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先生没有跟你说过算术?你们的《九章算术》。”子蓠想了想,点了点头:“先生没有教过,不过我知道。先生有个侄儿,他教过我。”白晋见她说得有板有眼不像假话,心里又有疑惑,于是接着问到:“为什么是先生的侄儿?先生怎么不教?”子蓠答道:“我问过先生怎么算,但是先生答不出来,他说以后我就会自己懂,我知道他不会。”白晋听到这里大笑起来:“那你那位先生的侄儿又是跟谁学的?”“他跟他从祖父学的,我爹说他祖父名声很大。”“他祖父是谁?”子蓠想想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姓梅,跟我们是一个地方人。”“安徽宣城人?”白晋有些吃惊。子蓠点了点头。安徽宣城梅氏,名声极大的算术家,除了他,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你父亲就懂得《九章算术》,你叫他教就行。”白晋悄悄告诉她。子蓠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个卷发的洋人说到:“我爹才不会。”白晋大笑起来:“等忙完这阵你去问问他。”子蓠忽然怅然若失地看着白晋手上的水平仪:“那这个你要带走吗?”水平仪乃是钦天监的公家之物,即使不是,送给这小女孩又有何用。白晋点了点头:“这是要带走的。”子蓠听了好不失望,方才见他摆弄这家伙真好玩,要是能留下来摸摸就好了。白晋见她不高兴,转头招呼自己的仆人过来,让他去拿一本书。
仆人将书拿来,白晋:“我这有一本好书,一般人家是看不到的。现在把它送给你,你爹爹也教得。”白晋说着将一本《几何原本》赠送给她,子蓠得了这样东西,如获珍宝。将书端端正正放在抽屉中,只等皇上回宫就教父亲教她。
第4章几何原本
圣驾临发前一晚,白晋打发一个仆人到云泽园来,将一个水平仪交给虞铨说是白晋大人烦劳转交给虞家二小姐的。虞铨怕是自己听错,又和来人核对一遍。来人说白晋大人确实是这么说,说将这水平仪送给虞家二小姐。虞铨想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来的也不清楚,只是照话说话。杜氏进来看见桌上的水平仪,和一般见的不同,奇奇怪怪,问到:“哪来的这东西?”“钦天监白晋送给咱家二姑娘的。”“谁?”杜氏一下没反应过来。虞铨看着桌上的东西,似有所想。他将丫环叫来:“把这东西给二姑娘送去。”“是。”
丫环将水平仪送到子蓠房间,她见了从床上跳下来接过。丫环见她高兴不得了,问她这是做什么用的这么高兴。“我也不知道怎么用,不过我爹知道。”边说边将那仪器抱在身上,小心摸着。妙语正在床上侧身躺着,一只手支着脑袋问她:“你别将这劳什子抱上来,当心我将它踢坏。”子蓠听了撅着嘴向姐姐:“这是白大人给的,你敢踢?”“我不管什么白大人黑大人,反正你别抱上来!”妙语说着转身平躺闭眼。子蓠也不舍得将它抱上去,叫丫环小心翼翼放到柜子上头。自己爬到床上,一个劲瞧着柜子上的仪器。妙语见她又犯痴傻毛病,一下将灯吹了。“明天还怕你看不够?快睡了!”
三月二十九,圣驾自杭州回鸾。北上之时,皇上又到江宁谒明孝陵,并为孝陵树碑,题了“治隆唐宋”四个大字。在黄运交汇的清口,皇帝又乘小船视察了河务,然后沿运河北上直至通州回京。结束第三次南巡。
虞家姐妹性情差别较大,妙语喜静不喜动,喜女红不喜读书。虞铨原本担心妙语埋怨父母待遇不公,因此在请先生给子蓠教书时让她想学也一起去学。妙语学了几堂课就再也不去了。子蓠虽女红不好,但读书却是极优。虞铨给她请的老师给她教些四书五经,她却总是拿白晋送的《几何原本》来问。问得先生目瞪口呆,十分生气。
虞铨随她任意,心想只要这阵过了她自然会消停。除此之外,她还热衷骑马射箭,虞赫的武教习一来她便闲不住。虞铨夫妇也不和一般人家教女相同,任她喜欢什么,只要不犯法就随她学。虞铨虽是出身官宦家族,但并非奉儒守官之腐儒,他年轻时也爱好广博,虞太爷想管管不着,到了自己儿女这代便放松很多要求。杜氏夫人同样出自官宦人家,但思想却与丈夫大有不同。她恪守妇道,处处注意礼节,认为女儿家学些女红礼仪才是正事,诗书虽要但是其次。她对小女儿子蓠的放纵源于她的身份,每想到她是当今皇帝的女儿,正宗的龙女,杜氏就不敢多管。正由于这些原因,虞子蓠在家中真如太岁一般,跟别人家的姑娘差别极大。别家女孩至十岁时,母亲早教了妇人之道,女红也学了。她至十岁时,母亲零零碎碎讲些列女传故事,却从来不听,让她同姐姐妙语一处做女红,从来不碰。
子蓠见父亲闲暇,拿着白晋给的《几何原本》到书房来。虞铨正在看《资治通鉴》,虞子蓠将手背在身后探脑袋进去。虞铨一心一意都在书上,没瞥见门口的丫头。子蓠见父亲毫不察觉,有些扫兴,大摇大摆就进去了。
“爹。”她喊了一声,站在书桌旁边,比桌子高不了多少。虞铨正看到西晋八王之乱准备感叹一番,听见一声清脆的“爹”,思绪顿时从动乱中回来。扭头一看,虞子蓠靠书桌站着,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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