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车子上下颠簸了一下,后座上的人居然醒了过来。
“咱们……这是去哪儿?”丁绪挣扎着想坐起来,没有成功,就梗着脖子往窗外张望,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没看清。
“回家。”谢易恒说。丁绪思考不了太多,听见“家”字便安心下来,身子一歪又没了声音。
谢易恒以为他又睡着了,找停车位时听见他说:“谢总……你为什么要做游戏?”
谢易恒一边在小区里转圈,一边思考着这个很有深度的问题。他回国后做过一段时间的电商,摸清套路就觉得没意思了,又去做广告,也很快就失去兴趣。正好有朋友在游戏公司,请他去做商务,他抱着玩玩的心态就去了。后来他发现游戏行业挺合他胃口的,变化快,新鲜花样多,就进了手游项目组,目前为止还没有腻味。
他估计丁绪这个状态也记不住事情,就简单地照实回答了,还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很佩服你们这种有长性的。……诶,你门牌号?”
无人回答。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丁绪就又睡过去了,可能是自己刚才的回答太无趣了,谢易恒想。他百般无奈中只好从丁绪身上摸出手机碰运气,这个人的手机居然连密码都没设,屏幕是个穿黑白相间条纹袜的二次元妹子。谢易恒顺利地从手机淘宝订单里找到了门牌号,把人从后座拖出来送上楼。
敲了很多下门也没有人应,果然和谢易恒想的一样,丁绪是一个人住。他用丁绪身上的钥匙把门开了。摸索到客厅灯打开的一刻,冷白色的光线让蛰伏在黑暗中的一切现身。偌大的长方形客厅毫无布局可言:中央稀稀落落地摆放着沙发,茶几,电视这几件最基础的家具,换下来的衣服几乎占据了半张沙发。一个角落摆着电脑桌和台式电脑,从零食包装和外卖盒的分布来看,这里应该是主人平时最常出没的地点。沙发斜背后的另一个角落里堆放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画架和三四个石膏像,因为落满灰尘不辨颜色。
谢易恒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沙发上,视线触碰到落灰的画具上时,他微微皱了皱眉。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丁绪上大学用的,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为什么还要摆在客厅里?说不上为什么,这间客厅给他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他没来得及仔细想,因为这时丁绪在沙发上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他以为是丁绪睡得不舒服,帮对方调节了一下睡姿和衣服,但这好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越看越觉得丁绪脸红得不正常,身体好像怕冷那样蜷缩着,就去试了试丁绪额头的温度——烫。
虽然没有温度计,谢易恒估计已经烧到39度左右了。他赶紧去卫生间浸湿了一条毛巾给人敷着,然后在24小时送药平台上买了点退烧感冒消炎的。快递员倒是很给力,一身风雪地把药送到了家门口,但丁绪醉得太彻底,什么药也喂不进去。看见丁绪就这么发着高烧昏睡,谢易恒感觉彻底走不了了。
他把人搬到卧室的床上。丁绪的衬衫已经让汗水浸湿了,谢易恒轻手轻脚地帮他脱了,打开衣柜找干净衣服。把门一开他就有点懵了:衣柜里齐齐整整地挂着一排白色T恤,大概有十几件之多。他扒开看了看,每件胸口都写着黑色的“Excuseme”字样,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一口气读了这么多句“Excuseme”。震惊之余,他回想起年前有一天,自己和曹心洋在咖啡机那里偶遇丁绪之后,曹心洋还很不屑地说过:“怎么每次见他都是那一件衣服?”
原来不是个人卫生有问题,是情商有问题啊。谢易恒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语言在这个人面前总是显得很贫瘠。他笑着取出一件T恤,像小女孩给娃娃换衣服那样,帮不省人事的丁绪穿上,又用厚被子把人捂紧了,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在冷敷毛巾的作用下,丁绪的睡颜稍霁,长而直的睫毛根根分明地落在下眼睑上,眼角还有一颗浅淡的泪痣。
谢易恒从近处打量着这眉眼,不知不觉中毛巾都被丁绪烤热了。又去换了一次冷敷用的毛巾后,谢易恒感到困意慢慢爬上了身体。他借用了卫生间简单洗漱一番,就在丁绪身边歪着身子睡着了。
丁绪觉得这一觉睡了非常久。睡梦中好像总有人在他身上和周围窸窸窣窣的,一会儿很冰,一会儿很热。被子把一股湿潮的热气牢牢锁在里面,每当他想要恢复意识时,那热气就抓住他的意识往深处拖去。最后他终于醒来了,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自己家床上,被角掖得很紧,额头上还放着凉丝丝的毛巾。正纳闷着,一双长腿就从浴室里迈了出来。
他惊得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额头上的毛巾狼狈地从脸上滚落到胸前。“谢总?!”
“别乱动呀你,被子湿了。”谢易恒哎呀了一声,冲过来拎起在被子上留下水渍的毛巾,放在床头。
丁绪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裹住上半身,好像这样就能把寒冷和谢易恒一起抵御在外面。虽然眼前这个人没给他留下过什么好印象,但断片前的记忆还在,结合眼前的场景逼着他认清现实:自己很没出息地生病,又被一个根本就不熟的同事给救助了……太丢人了!
他一想到谢易恒在自己家里停留了一晚上,就恨不得立刻化成一道光逃出太阳系。客厅里的外卖包装不知道几天没扔,脏衣服也不记得几天没洗了,在沙发上横七竖八着呢。为了打游戏时电脑屏幕看着明亮,窗帘基本常年拉着,尽管自己觉察不出但估计空气好不到哪儿去。同样暗无天日的卧室里摆满了手办和模型,画面中二的海报像补丁一样爬满了墙,他被窝里还有个炮姐的等身抱枕……嗯?他的炮姐呢?
他拼命抑制住了要下床寻找炮姐的冲动。目光逡巡中,他注意到自己床头还有第二个枕头,中间残留着暧昧的凹陷……原来昨晚谢易恒是跟他同睡的?
“怎么,烧糊涂了?”谢易恒自然猜不到一个死宅的心情,满不在乎地在床边坐下了,伸手拓在丁绪脑门上:“我看看温度降了点没……嗯好像好点了?”
丁绪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对不起,真对不起谢总,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已经没事了,挺好的,多谢谢总照顾……”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那几个词,以此安抚自己濒临崩溃的内心。说完,他充满期盼地注视着谢易恒的表情,希望对方能像大多数人一样说句‘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谢易恒却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从桌子上拎过来几个装在保温袋里的外卖盒。“你这一觉睡到快中午了,吃点东西吧,吃完饭再把药吃了。”
谢易恒把外卖取出来一一摆在床头柜上。衬衫扣子他只潦草地系了几颗,弯腰时丁绪一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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