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听眼前看似廿上下岁实则很多很多岁的姑娘一叙平生。
她不记得自己活过多少年了,只是很累,很累,偶尔累到极点,也想找个能够倾诉而无后患的人,说一说若干年来守口如瓶闷在心里腐朽成灰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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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时不出意料的剧痛与疲惫,侧头回望,故国桑梓尽付诸一炬,滚滚浓烟仿佛嘲讽着何谓“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她原来有名有姓,崔德礼,及笄未婚夫家老祖宗赐字“叔昭”。生年其父恰为小沛县令,点官携眷甫一上任便闻喜讯,当即为妻子腹中胎儿取小字“沛沛”,并与同年好友某生书信间戏言指腹为婚。一双小儿女十岁方过了礼,戏言自此化作美谈。
如今,这一切都沦为烈火浓烟的笑柄。
她现在叫“喂”“哎”“牲口”“中原娘们儿”“贼南蛮”或其他类似称呼。待遇也与其他的“喂”“哎”保持一致,还不如真的四条腿那些牲口。
想伸手捂住脸都不可得,身上的簪环佩饰绫罗锦衣早被剥去,缚手缚脚和其他几名衣不蔽体的女子一起摞在马上,南下烧杀掳掠满载而归的那些恶鬼大声唱着他们的鬼话怪调子,欢声笑语遮蔽了战利品运输车马上断断续续的哭声与詈骂。
无论是那些恶鬼的鬼话,还是这条脸朝下的漫漫长途,她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带着刻骨之恨重走一遍又一遍,怎么可能不熟呢?
天啊,你放任无辜黎庶屡遭屠戮怎么还有脸当天?地啊,你不管劳苦子民生灵涂炭怎么还有脸当地?诸天神佛、王子皇孙,你们都是些只晓得吃香火供奉徭役税赋的泥胎木偶不成?
被侮辱和被杀害的我们,一年一年,一代一代,仍在被侮辱和被杀害。
而无人睬。
自多久之前开始?
不信阴司报应,不信六道轮回,不信苍天有眼,不信大地有灵,不信皇恩浩荡,不信宗族庇佑,不信诸天神佛,不信父兄丈夫。
若是以上这些哪怕有一个靠得住,如何会有今天?
怨啊……尖锐的愤懑与憎恨……怨啊……激烈的震惊与恐惧……怨啊……澎湃的孤独与绝望……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曾经有过的感情了。
父亲啊父亲,昔日唤儿“沛沛”时,可曾想到有朝一日儿命如此,颠沛流离?
而今,倦了,倦了,恨不得一把焚天劫火洗濯世间,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可惜无论死多少次依然不愿意束手待毙。
面朝黄土背朝天,颠簸中几欲作呕。眼前马蹄翻飞,身侧哀哭声声。
配合气氛嘤嘤啼泣,闭目养神回忆一路上几个适宜逃走的地方与线路,逃走之后怎样避开乱地回归中原,孤身一个女子如何成活。
千古艰难惟一死,蝼蚁且偷生。何况于她而言,死亡不过是另一场轮回折磨之始。
作者有话要说:2016-4-21整理章节,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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