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要找到了‘眼’,那就是出口。”
第二条自从一开始就颇为明确,最后一条现在无需考虑,而第一条却还没有显露其有道理的地方。
白色的海、粉色的夜空、纸一般的太阳、没有门的死塔。这里有一切不合逻辑的景物,提示却在暗指这种静态的“违背逻辑”里,有“遵循逻辑”的动态发生。
那些——或者那一条遵循逻辑的动态,究竟是什么?
来处翻响的滔天水声引得我回头看去。那遥远的白海似乎正冲上天空,咕噜噜地泛着泡沫和热气。海已经变作了一个沸腾的立方,海水里涌出来那些新生的死人,接二连三地朝着我的方向奔来,很快又聚集成一片。
我站在万丈深渊的边角,眺望那些占满了我的退路、逐渐逼近的人群,哑然失笑地想: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能符合逻辑,那就是他们对于我的执着了。
他们是依靠什么锁定了我?声音、气味、血液、视觉?都不应该。腥咸的海风足以掩盖一切猎物的踪迹,我们的外观绝不是能从极远处被指认出差距的。不能说这仅仅是规则如此——无处遁逃根本不该成为一条规则,它是处在这地方的抽象的“动态”,它的发生也要遵循逻辑。
我捏紧了手里的指北针,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个片段。
那个把刀捅进自己喉咙里的人,我与他站立着僵持了有一段时间。当时他冲我顽固地瞪着眼睛,却说不上在与我对视,而是微低着头盯在我的上半身;现在想来,他看的大约是我的衣兜。
而当时我的衣兜里,只有一样不属于我自身的东西。
“你手里的牌会很有用”——“你手里的指北针会很有用”。
但谁又能提前预测到,它是以这种方式发挥了它的最大作用呢?
我把卡戎唤了出来,从悬崖边探出身子,将它试验性地往内凹的崖壁里扎去。在我不断使力的情况下,它的刀身一点一点地磨开了坚硬的石缝,只有刀柄被固定在外边。这个时候,我已经能看清赶来的第一批人没有瞳孔的圆形眼珠了。
“无论死活都要试一下,”我默念道,竭力将手中的指北针甩向深渊,“一劳永逸。”
我握住插入崖壁的刀柄,脚抵着岩石滑下崖面,把全身的重量都赘在握刀的手上。我听到头顶纷杂的脚步声,来源于很多人,消失之后又有新的覆盖上去。在我的余光里,那些人影从崖侧飞速地坠落,头向下地追随着那只落入深渊的指北针而去,仿佛折了翅膀、栽向地面,令天空都被短暂遮蔽的一群山雀。
我咬紧牙关,等到一切回归于寂静时才手臂酸软地提身爬上去。上面已经没有了人,只余下薄薄红砂上一片片交杂的足迹。
我想不出接下来有什么路线可走,便口干舌燥地对着宫殿坐了下来,第一百次开始怀念我的纸鸟。在淡红天穹的映衬之下,那栋暗金色的大殿其实很漂亮,像是被淡淡地渲染上了夕阳的影子。
我半闭着眼睛,算是假寐;也许过了有一个小时,我被一阵隆隆声惊醒。
那一幕在我睁眼的一刻直接映满了我的眼帘:前方庞大的山崖轰鸣着,以一种惊天动地的气势向我这里缓缓地移来。它身上的碎石与土砾不断坠落,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尖而轻的啸响。不是我走向山,而是山走向我——它那厚厚的磐石里仿佛深藏着一台能够挪移历史巨轮的机器,携着大气磅礴的美,势不可挡、又理所当然地,将放大的辉煌宫殿推到了我的面前。
它的崖边与我这里的一撞,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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