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陈老东家（1 / 1）

第24章陈老东家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就在临近期限的最后一天，陈太云把满仓叫到了跟前，一字一句地说：“让所有的人都散了吧，无论是丫鬟，仆女、家丁还是护院。别管是买来的还是雇佣的，每人送50块大洋，陈家再也养不起他们了，让大家自谋生路去吧”。陈太云的声音很低，有些哽咽，扭过头的时候，满仓看到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闪着两滴浑浊的老泪。满仓轻轻哎了一声，赶紧走了出去，他恐怕自己把持不住同样掉下泪来。陈家是他看着兴旺起来的，现在又要亲眼看着它衰落，人们常说“贫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陈家从秉德老汉算起到默然的时候刚好三代。看着满仓离去，陈太云独自坐在中堂前的靠背椅上深深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他感到一种深深的失落感，觉得自己就象一头劳碌一生体衰年老的黄牛，把毕生的精力全部献给了春季的灿烂夏季的火热和秋季的收获，耗尽了仅有的气力，对生活已经变得意兴阑珊兴味索然。几十年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用尽心机，身心已极度疲惫，他觉得自己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门外传来了满仓轻轻的呼唤声，陈太云睁开眼站起身来，柱着拐杖打开了房门，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陈家所有的下人一个不少统统来到了院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呼呼啦啦跪了一地，看到陈太云出来有的人已经开始嚎啕大哭，大家都有点恋恋不舍。陈太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拱了拱手说道：“陈太云没能耐，叫大家受屈了，各回各家散了吧，如果陈家有兴旺的一天，我一定会重新把各位招回来的，现在还是……散了吧……”说着扭过头去，重新关住了房门。

每个人都知道陈太云是个难得的好东家，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下人红过脸，他和他们用一个勺子在一个锅里舀饭，碗筷都没有分开过，下人吃什么他吃什么。虽然他从不大声呵斥也很少发脾气，但大家几乎没有一个人甘愿偷懒。谁家碰上婚丧嫁娶或者有灾有难时，他总是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慷慨。这样的东家不要说嘎子沟，就是掰着手指翻遍全省城也找不出几户来。满仓给每人发了50块大洋。尽管下人们都有点依依不舍，还是渐渐的散去了。陈家的大院渐渐空旷，显现出一种少有的宁静，满仓知道，这种宁静将要持续很久，也许永远也回不到从前那种繁荣熙攘的景象了。

最后剩下的是看家的20个家丁，呆呆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满仓苦笑一声问：“你们准备怎么办？是走是留？走的话同样每人50块钱。”有几个人说，我们不走，要等二少爷回来，二少爷有勇有谋是条汉子，跟着这样的少东家我们放心。满仓抬头想了想，忽然仰天笑了笑，说：“天不灭陈家！如果你们真的要跟着二少爷，不如现在去投奔老铁的队伍，他那里现在缺枪缺人，你们去了一定会很优待，还有！东家的性命还要靠你们来搭救”。说着，拉住一旁的柱子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翻，柱子满脸惊喜，斩钉截铁说道：“爹，放心吧，这事一定能成！”

当天下午柱子领着队伍投奔老铁去了，满仓的心里泰然若定，现在能够解救陈太云性命的恐怕只有老铁了。其实不用自己操心老铁的队伍也不会袖手旁观。或者应该说二少爷送给老铁的十万大洋买定了这个朋友。

这时，忽然听到陈太云叫他，连忙紧走几步迈进了堂屋。陈太云拉了把椅子，让满仓跟自己肩并肩坐下，竟然有些神秘的说道：“我准备把陈家的三百亩天字号水田全部送给佃户，从现在起，地里所有的收入各归各有，陈家将不再向佃户们索要一粒粮食。只留下了靠近滏阳河边的20亩麦地，那是我特意留给你的，这块地春秋两季，一季小麦一季水稻，灌溉十分方便。还有，圈里还有一头健壮的黄牛，你也一并拉去吧。”

满仓满眼流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东家，你这是咋了？你是不是想不开，抱定要死哩决心了？”陈太云一把将他搀了起来，笑笑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苦没少吃罪没少受。咱老哥俩也没红过脸，帮了我这么多总该给你留点什么吧？”

半个月的时间，陈太云把所有的东西全部卖光了，除了生意以外还有家里的古董，花瓶，骡马，粮食，能卖的卖掉，不能卖掉的直接送人，只要能够换成钱的东西几乎一件也没有留下，唯一留下的就是陈家的这座大宅门。无论如何这房子日本人是搬不走的，陈家的东西就是全部烧掉，扔掉，也不会白白送给日本人，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陈太云把一切安排妥当，抬手拍了拍满仓的肩膀说道：“记住我给你说的话，默然回来告诉他，我留给他的东西全部放在了小翠跳进的那口枯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