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晾还是没有说话。
旁辉终于也觉得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他将牛奶从微波炉里拿出来,向沈晾走了两步递给他。沈晾接了过来,注意到旁辉的手指很凉。旁辉的手一向是热的,每一次他注意到沈晾不对劲,都会立刻先用手摸摸他的额头看看体温。他的这个动作像是条件反射,次数多于沈晾真正发烧的次数,因此沈晾知道旁辉的体温总是比自己高一些。
但是旁辉今晚的手指很凉。
沈晾说:“你多穿点。”
旁辉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这个动作很滑稽。旁辉比沈晾高了整整一个头,目光却一直放在下面,直到沈晾说话,才仿佛犯错的孩子被叫到一样抬起了头。沈晾那么直白的关心人的话屈指可数,旁辉几乎觉得自己幻听了。沈晾没有再重复,他一只手端着牛奶往回走去。房子里的窗户很大,沈晾喜欢买采光足的房子,仿佛是为了弥补他半年牢狱里连半点日光都见不到的恐怖生活。
这个晚上是满月。月光非常亮,沈晾的脚尽可能地踩在一切必须经过的路上的光斑里。他像是个强迫症一样在黑夜里会追随光亮。旁辉不知道沈晾独自一个人在这幢也不算小的屋子里要怎么度过。过春节的时候没有人做一顿稍微丰盛点的年夜饭,睡前没有人给他送牛奶,忙得顾不上休息时没有人逼迫他上床睡觉,外出面见客户时没有人开车送他,遇见危险时——
旁辉忽然离开厨房,站在客厅里看着正要走进走廊的沈晾。
“我不放心你。”
沈晾缓慢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能对我保证一年之后不再进行任何预测吗?”旁辉沉声说。他的拳头捏紧又松开,等待沈晾回应的那段时间显得分外漫长。
“不能。”沈晾隔了很久才轻声说。声音虽然轻,却斩钉截铁。旁辉知道沈晾一向不委婉地说话,哪怕是连让旁辉放心的谎话都不会说。旁辉僵立在原地,许久后才渐渐让自己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
他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说:“我睡不着,想跟你聊聊。”
沈晾没有如旁辉料想中那样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他在旁辉的惊讶中转过来,在旁辉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了。他们中间隔着两个人左右的距离,沈晾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双手捧着那杯温热的牛奶。
“聊什么。”
这是最难的问题。但旁辉却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仿佛有了一年的期限,他将之前投于其后几十年的问题都瞬间聚集在一起挖掘了出来。
“童年,监狱……什么都行,”旁辉说,“你让我知道的不太多。”
沈晾顿了一会儿,让旁辉几乎以为他不会说了,才开口:“我几个月大的时候能记事了。我记得妈妈给我换尿布,也记得母乳的味道。不是我妈的奶,是养堂哥的时候雇来的奶妈的。我没有同龄的玩伴,堂哥看不起我,从他上小学之后就叫我‘小杂种’。我第一次看见厄运就是他的。他死了,死在一条臭水沟里,学校边上的。”沈晾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死了。我以为他只是掉下去了,但是之后也没有人把他捞上来。叔叔婶婶以为是我把他推下去的,把我关了很久。嗯,很久。”沈晾重复了一下。他摸了摸依旧温热的杯子,双眼有点儿失神。
“我后来被爸妈带到城里去了。有了一个妹妹。我看不到我妹妹的未来。我试过一次,但是什么都没有看见。我的能力是逐渐增强的。我在小学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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