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不逊的迸出几个字,桑语柔一时没察觉,又将白纸黑字递到他面前指指上面的字重复问一遍。翟易匀已经回答过了,她又问,惹得他心烦气燥的用力一挥,挥掉桑语柔手上纸张,恼怒说:「都跟你说过了,不吃就是不吃,你这哑吧怎麽这麽难沟通……」
他气呼呼的转动轮椅走到床边,对著漆著淡蓝色调的墙壁背对著她扬声嚷嚷:「没事干嘛给我请一个哑吧当看护,是不是我没被撞死,希望我活活被气死。」
桑语柔看得出来他怒气未消,不敢再掉眼泪,为不再触怒他,她怀著不安的心情静悄悄走到茶几旁小心翼翼收拾碗筷,放进托盘蹑手蹑足,尽快在他下一波发狂前端出去。
把托盘端到厨房,周嫂见她头发凌乱,双眼红肿疑似哭过,善解人意的她大概能猜出端倪。接过托盘关心询问:「二少爷又发飙了是不是?」
她擤擤鼻水难过的点头,委屈的泪水顿时又爬上白皙脸庞。
「别哭,别哭,」周嫂像母亲般抚抚她的背,安慰她,「二少爷还没受伤前个性不是这样,我在这里帮佣十多年看著他长大,他对我很尊重也很客气,可是一出车祸整个人都变了,他本性很善良,语柔,你多包容他,别跟他计较,知不知道,等他身体好点就会变回来了。」
她点点头,这席话周嫂已讲过无数次,她能将委屈往腹里吞,毕竟他是主,她是仆,除了忍耐别无他法。擦擦眼泪,对周嫂比手语,“有什麽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看见流理台上尚有未清洗的叶菜,擦了擦眼泪,主动走过去想帮忙。
一个月来年近六旬的周嫂已看懂简单的手语交谈,她很能体谅她的不便,也疼惜她与生俱来的缺陷。这个世上并非所有人都鄙视弱势,仍有很多人愿意给予他们尊重与关怀,以同等的眼光对待。幸好这里尚有她生存的空间,有多少不幸的人却在狭缝中挣扎,她自觉幸运,所以这些委屈她都能坦然承受。
周嫂心疼的推著她,不让她接近流理台,「你上楼休息,这里我自己忙就好了,等会晚餐早点帮二少爷送去,免得他饿的心慌,心情不好又闹情绪。」
她懂周嫂的意思,二少爷午饭没吃,倘若饿肚子晚餐送晚了,又要鸡飞狗跳,前几任看顾都是这麽被他逼走的,不是仅做三天,也撑不过一个星期,而桑语柔已熬过一个月,她并不想被打倒,也愿意相信周嫂所言,二少爷本性是善良的,只是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
二少爷午餐没吃,她在周嫂的交代下提前一个钟头送过去,端著晚餐走到房门前,她敲了两下门,在心里数了三下才转开房门锁,门开後她发觉翟易匀坐在床上抱著电吉他弹奏,她听不见旋律,见他手里的琴弦拨动,她心里彷佛感受到房里正飘盪著悠扬乐声,自行临摹电吉他的音律,她想这应该是种天籁美音,就像人最起初的心跳旋律一般规律而优雅。
看见她,他眼神从琴弦扬起瞄了瞄她,又低头拨弦,没理会她放在床头茶几上的饭菜。
她猜想他应该饿了,往书桌拿起纸笔写,“趁热吃,周嫂要我跟你说,她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鲈鱼与狮子头”
看了她娟秀的字迹,他眼神移向床边仍冒著蒸气的饭菜,突然吐出一口怨气,内心忿忿不平说:「你觉不觉得我现在跟犯人没什麽两样,我好像犯了滔天大罪,所以被禁锢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肚子饿了自然就有人拿饭给吃,时间到了自然就有人服侍我洗澡、睡觉,我简直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不经意间,他突然举高电吉他狠狠往门砸过去,桑语柔一时愕然不敢发出音响,眼睁睁看著吉他断成两截。
一分钟不到,门被打开,年长他六岁的翟易非闻声冲进来,看见地上毁坏的电吉他,再看见面无血色的桑语柔吓得躲在角落,按捺不住一拳往他脸上挥过去,扬声斥责,「你闹够了没,闹了三个月还不够,还要闹多久,谁对不起你了,弄断腿的是你自己并不是别人。」
是他自己没错,是他自己造的孽……
「啊……」被翟易非教训的翟易匀听见自己哥哥亲口说出的事实,压抑不住悲怆情绪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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