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大学校园人流如织,大茂跟在林红的后面,向大门外的公交车站走去。一辆车正好驶进站点,两人都没看车往那个方向开,就一拥上。公交车有些拥挤,大茂很快地抓住扶手,林红掏钱买票之际,客车意外刹车,惯性使她一个踉跄朝前撞去,幸好大茂有力的臂膀挡着。这次意外的身体接触,林红心里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撼,她一直认为自己独立性很强,很多时候都有驾驭别人的,可今天感觉自己也是一个需要呵护的人。
大茂的心思比较直白,他很希望这个动作能成为永远,可林红只让你意外地体验了一下,车正常行驶了,她立马找了个扶手,独立站在一处。大茂凑到她耳边问:“我们到哪去”?
林红也不知道到哪好,让大茂拿主意,回话说:“我不知道,你说到哪就到哪!”
“前面有个公园!”
林红点点头:“就到那个公园吧!”
天渐渐降下帷幕,公园门口华灯初照,两个人在此站点下车,大茂到窗口买了票。林红个性张扬,但严谨的家教使她性情保守,到这个岁数还没有和异性约会过,今天跟在大茂后面,心里好不别扭。
大茂也一样,被师父儒家思想渲染束缚,一直要求自己目不斜视,第一次避开同学耳目约会,也有些不适应。
公园的草坪长的青翠茂密,周边很多情侣都铺开床单、占据地盘,在享用美好的夜晚。大茂出来没有准备,眼下只能席地而坐。林红没有讲究,翻身在一块行人相对稀少的草坪上坐了下来。大茂也没有闲着,他跑到小卖铺买了两瓶可乐,在林的一侧坐了下来。
初次相聚,两个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大相径庭,大茂的愿望很明了,可林红很单纯,她只是想了解白天发生的事,这样不同诉求碰在一起,肯定会产生不和谐的距离感。俩人僵持半天,楞没说一句话。
林红表情持重,这些天被茵茵弟弟暴力伤害困扰,一直情绪低下,到现在也没有真正释缓。她那双失色的眼睛,久久凝视远方,神情中不时还流露出凄婉,大茂看后不禁有些心疼。
不知沉默了多久,林红首先开闸,没头没脑地问:“是不是你干的?”
这种事大茂没有办法承认,假装糊涂说:“什么事”?
林红侧过身子,看着大茂说:“一定是你?”
“我干什么了?”大茂还真的不能承认,都是一个班里的,事情捅开了碰到茵茵多不好意思。林红实在忍受不了大茂装傻,她用力推倒坐在旁边的大茂,把他按在草地上,说:“是你,一定是你!”
大茂仰面躺在草地上,握住林红的手,深情地看着林红说:“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林红拉回被大茂紧拽的手,坐在草地上,含着泪动情地说:“谢谢你为我出气,被她伤害了,我还真的没辙,我也不想我父母担心,被她的弟弟打了她还那样趾高气扬,这些天在班里我都抬不起头!”
人的胆子会随着夜幕的低垂渐渐地膨胀,大茂假装没听见,从草地上仰起身子情不自禁靠过去,隐约触及到林红挺拔的,生命之火最旺盛的年龄,他根本抑制不住长时间对她的暗恋,不管她反对不反对,动作敏捷地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林红也是青春浪花四溢的时节,也渴望异性的呵护,平时在班里为了维护自己形象故作矜持,突然发现有个人在不动声色地在暗恋,也显出了女性的柔情。她喜欢大茂这种发自内心爱意,不像其他同学那样直观追求,他相信大茂对自己的恋情是真挚的。
大茂一年多默默的痴恋,终于有了‘肌肤之亲’的回报,他喃喃地说:“不要再问了,有些东西只可意会。”
林红一切都明白了,轻声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时候大茂神情放开了一些,毫不掩饰地说:“爱上一个人,就会时刻关注她!不会让她突然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难以想象你这样孤僻的人,也会恋爱!”林红觉得大茂对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可思议,继续说:“哪有你这样恋爱的?什么时候开始的?爱别人就要大胆地告诉她,你这样暗恋有什么意思!”
大茂面对自己心爱的人,毫不掩饰地说:“我不孤僻,人都有他自己的适应过程,突然到大学里来我不喜欢那样张扬,而且每个人都有他自己不可诉说的情结。再则,我们班的很多同学,一到大学就是那样热情洋溢,现在淡下来了,有的还互相不说话!他们的情感早就消耗完了!”
林红也觉得大茂说的有理,一个人慢慢地叫人认识比较有后,是一种老练的体现,见人就是朋友,是凭一时激情,冷得也快。她好奇地问另外一个问题:“你学了几天拳击,就可以和体育系的同学抗衡,还把五个小子打了,这么厉害!”
大茂也不瞒她,很有底气地说:“哪里!我十岁就拜师学武,学拳击是去体验一下西洋搏击!”
林红有些敬佩,虽说自己个性比较张扬,但内心还是喜欢强而不露的人,这时她似乎有点接受大茂的这种表达方式:“是这样的?那你从来都没有展示过!”
“师父从小就告诫我做人要低调,绝不可以炫耀自己的武功,更不能持技欺人!”
“你遵循师父训示,所以你在班里摆出一副低调样子?”
“对的,低调可以少给自己招惹麻烦!”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大茂为自己能并坐在林红旁边感到满足,他希望这个女人是自己心灵的寄托,想把自己情感的所有和她交流,他不知道林红愿不愿聆听自己苦涩的倾诉,一不留神就从嘴里涌溢而出:“我师父很有造旨,是一个道行很深的人,可惜他老人家在我上大学三个月后过世了……”说到这里大茂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已经盈满泪水。
都说男人眼泪很值钱,然而那只是没有触及伤心处。师父一直训导‘大丈夫有泪不轻淌’,大茂本身也是兄弟们的表率,从小不爱流泪,他自己也弄不清为什么会在初次约会的女孩面前情不自制,都不敢相信一个大男人会变得如此脆弱。
其实也好理解,师父走后沉寂在内心的悲痛一直找不到地方倾诉,今天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发自内心地想把自己的伤情能像小时候那样扑到母亲的怀里痛哭一场。然而,林红在这以前不知道大茂的心早已经融合在自己身上,刚刚切入大茂的感情世界,不可能一下子真正接受大茂的爱意。她显得无动于衷,淡淡地说:“因为悲痛,你才那样不合群,那样孤僻?”
大茂点点头,继续说:“是的,师父一生孤苦,早年日军侵华,他投笔从戎,他加入了国民党军队,解放后一直拘押到七十年代才释放,在农场管制劳动。他没娶老婆,没有家人,原本我想自己大学毕业后接他一起住,让他安享晚年,可惜,去年的一个寒冷的冬天,孤独地死在农场的小屋里,身体就草草的火化了……”大茂讲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泪喷涌而出。
林红真的感受不到大茂的悲痛,只是看到他的眼泪心里也产生震撼,这样铮铮铁骨近似冷酷的男人,也会这样侠骨柔肠,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大茂,就干脆缄口不语。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大茂冷静下来才感觉自己有点失态,毕竟和她是第一次约会,她对自己也没有感情基础,这样跟老恋人一样和人家倾诉,是自找没趣,大茂擦拭眼泪说:“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没出息!”
林红抛下了自己的阴霾,半开玩笑说:“还好,今天让我看到一个真正现实中的大茂!”
想起师父仙逝,大茂就会伤心至极,看她神情却表露的很随意,连最起码同情都没有体现出来,大茂非常沮丧,只能抱以无奈的感叹,也告诫自己还是识相一点,她的家庭背景摆在那里,绝不会轻易和别人热恋,想到这些,大茂觉得和她交往是浪费感情,该自己清醒时候了,他和林红说:“我们还是回学校吧!”
林红并没有想到马上回学校,作为第一次赴约的姑娘,这个决定应该自己说才是,他说出来了心里别扭。
这次约会说是给大茂一个机会,不如说是对林红暗恋的冷却剂,他认为这样去爱这女孩是自不量力,和爱电影明星的效果一样,她绝不会和你认真的。大茂的年龄本身就比她们大两岁,生理的需求早已经有些超越理性,他认为应该找一个各方面比较相适宜的女孩来释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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