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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活埋瘟疫样。明知消息是谣言,却在心里还信着。就那么守在家里等,关门闭户地等,一守一等热病就来了,人就死掉了。

死多了,村庄也跟着死掉了。

地荒了,不去锄。

田旱了,不去浇。

有的人家里,死了人,饭还一顿一顿吃,却不再洗那锅碗了。自上顿到了下一顿,还用那没洗的饭锅去烧饭,还用那没洗的碗、筷去吃饭。

有一个人,十天半月不再在庄街上见到他,那就不用再问他去了哪,心想准是死掉了。

他也准是死掉了。

可忽然你要去井上打水时,碰见他也在井上打着水,两个人会猛地都怔着,同时看上大半天,一个问:“天,你还活着呀?”另一个答:“头疼了几天,以为是热病,结果却不是。”都庆幸地笑一笑,一个挑着一担水,一个挑着一对空木桶,从井台上擦肩过去了。

这就是了丁庄村。

这就是丁庄苦熬苦等的热病和日子。

爷爷从马路边上回庄里,到了庄口上,见了得了热病、又一辈子死爱说唱坠子的马香林。马香林坐在他家房檐下的落日里,收拾着他那几年不用、漆皮剥落的坠胡儿,。他家的三间红砖瓦屋是他卖血盖了起来的,现在他就坐在那屋檐下,收拾着坠胡儿,还用他的树皮嗓子唱:

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

卖粮挣些零花钱,多也一天,少也一天……

样子和没病一个样。可爷却在他的脸上看到死色了,青的光,一缕一缕飘在他的枯脸上,还有那一粒一粒霉干了的疮痘浓泡儿,暗红如晒在脸上干瘪了的豌豆般。见了爷,他收了坠胡儿,脸上挂着黄的笑,眼里有着饿了想要吃的光,说话的声音里还有一丝唱的腔:

“丁老师,你是去上边开会了?”

我爷望着他:“香林啊——你瘦成这样啦?”

他就说:“不瘦啊,一顿能吃两个馍……上边说这病能治吗?”

我爷想一会:

“能——人家说新药马上就到了。新药一到,打上一针就好了。”

他的脸上有了润色儿:

“新药啥时候到?”

“不过多久就到啦。”

“不过多久是多久?”

“不过多久就是没有多少天。”

“到底多少天?”

我爷说:“过些日子我再到上边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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