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好这一口。”焦来年点点头,说了声:“好的。”就去执行了。然后,贡开宸
对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的马扬做了个手势,让马扬跟他一起到他的办公室去。
一进办公室,贡开宸就问马扬:“要不要躺一会儿,让脑袋休息休息?”马扬
明知故问地:“您让谁的脑袋休息?我的?干吗?”贡开宸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医院
复诊诊断结论的复印件:“前几天黄群来找我,给了我这么个东西。大夫是这么写
的:建议每天工作不得超过四小时。期限三个月。有没有这样一个结论?”马扬微
微一笑道:“是吗?有这样的诊断结论?这个黄群!她怎么没告诉我啊?!”贡开
宸把复印件往马扬面前一推:“你也跟我搞报喜不报忧?”马扬笑道:“伟大领袖
教导我们,医生的话只能听一半……”贡开宸说:“那还有一半呢?该不该
听?”马扬说:“德国方面到底怎么对付?”贡开宸说:“别跟我转移话题……昨
天,中组部的领导还特地打电话来询问你脑袋上这个伤的情况。大家都很关心这件
事。我希望你这一两天里,去医院认真复查一下。你要做不到这一点,我立即下令
停止你一切工作!你信不信我会这么干?”马扬忙说:“我信。绝对信。”
贡开宸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一种低调子语气说道:“好。还有件事,你
应该知道了:宋海峰已经被双规了。”
马扬极度震惊,瞪大了眼,慢慢地站了起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问:“什么
问题?”
贡开宸竖起一根手指,晃了一晃,意思是让马扬不要追问。这时刻,他也不想
对这件事多说什么。
又闷坐了一会儿,贡开宸终于完全控制住了自己,并让自己的内心稍稍平静了
一点,对马扬指了指沙发,意思是让他坐下。马扬慢慢地坐了下来,很显然,他还
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完全摆脱出来。“……还有一件事,同样严重,今天下午,潘书
记从北京打电话给我——这里,我先向你说明一点背景情况,我请潘书记到北京去,
是想请他当面跟中央领导做做工作,把你留在k省——可惜,这个努力,失败了…
…”贡开宸缓缓地说道。
“还是要我走?”马扬问。
贡开宸深深地叹了口气:“根据工作需要和干部交流的原则,经过通盘考虑,
慎重研究,还是坚持原先的决定……把你调到外省去任省委副书记。”
马扬忙说:“宋被双规以后,省里正缺一个干部……”
贡开宸说:“中央已经有考虑了,马上会从外省调一个来。”
马扬说:“能那么快吗?”
贡开宸说:“中央已经跟那个同志谈过话了,要求他明后天就来报到。”
马扬说:“大山子怎么办?”
贡开宸说:“这就是我现在要跟你谈的。”
马扬说:“想让我提一个接班人选?”
贡开震说:“这是我要跟你谈的有关大山子个主要问题中的一个问题……”
马扬说:“这样的人选有啊。就在您跟前坐着哩,没人再比这个同志更合适的
了。”
贡开宸说:“别说废话。”
马扬说:“贡书记……”
贡开宸说:“别说废话!”
马扬说:“大山子搞到这个份儿上,可以说正处在成也萧何,败也肃河的关键
时刻,也可以说千钧一发之际。虽然说,地球离谁都照转,大山子离了谁也一样日
月争辉,但这个时候换将,总是兵家大忌吧……”
贡开宸斩钉截铁地说道:“执行中央决定!”
马扬却说:“当初我说过,不安顿好大山子这三十万工人干部,我绝不离开大
山子……”
贡开宸说:“不想执行中央的决定?反了你了?!”
马扬站起:“请允许我直接找中央领导去谈一谈。”
贡开宸拍了下桌子:“马扬!”
不说话了。贡开宸缓和下口气:“坐下!”
马扬不动。
贡开宸再次斩钉截铁地命令:“坐下!!”
马扬勉强坐了下来。
贡开宸说:“我考虑让那个焦来年去大山子接你那一摊,暂时兼任大山子市市
委书记兼市长,过渡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马扬闷坐不语。
贡开宸说:“好吧,你不表态,我就当做是默认。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让你
考虑许多天了,大山子下一步到底怎么搞?你有比较成熟的想法了吗?”
马扬说:“您不让我留在大山子,咱们还说这个干啥?‘二贡开宸又拍了一下
桌子,说道:”这就是你的党性?你的觉悟?“
马扬又不做声了:“……”又过了一会儿,贡开宸说道:“我原以为,你能说
一点什么我想不到的东西,还可以拿它们去跟中央再争取一下……”马扬的眼睛一
亮:“我这档子事,还能争取?”贡开宸揶揄道:“但对于一个党性如此不纯,觉
悟又很低的同志,有必要去为他再争取什么吗?”马扬马上从皮包里取出一份打印
和装帧都很精美的材料,往贡开宸面前一放。贡开宸用眼角的余光轻蔑地瞟了那份
材料一眼,挖苦道:“怎么,又搞了一份条陈,要到中央去告我?这回,攒了多少
万字呢?”
“这是我对你所提问题的一点思考。”
贡开宸打量了一下马扬,然后拿起那份材料翻了一下:“简要地谈一谈。”
马扬忙坐正了身子,扳着手指说道:“第一,当然还是要争取把德国那笔投资
搞到手……”贡开宸反问:“这是改造大山子的核心问题吗?”马扬说:“不。退
一万步说,这一回德国的这一笔投资争取不到,我们还会争取到别的投资,不过是
早晚的问题,最终将跟谁打交道的问题。大山子过去曾经有过大笔投资,现在和将
来必然还会争取到大笔投资。从根本上说,这是由中国这个超级大市场和它无穷的
发展潜力,再加上多年来中国政府推行的一系列卓越的政策所决定的……”
贡开宸说:“开门见山地说,别啰嗦。”
“您提到资本改造和资本运营,是一个要害。但是,过去井非没有人提出过这
一点,但往往在实际工作中贯彻不下去。也就是说我们的国企总不能切断所有的来
自行政方面的于扰,真正作为独立的法人在市场中,完全按资本运营和市场需求的
要求去运作。总有一个无形的手,或明或暗地迫使它离开这个资本运营和市场需求
的规律去做一些违背经济规律的事,而企业对这只来自行政方面的无形的手没有丝
毫制约的力量。”
“怎么才能真正切断或制约这只无形的手,让我们的国有经济真正按市场和资
本运营的方式去运作起来?”
“我觉得就是要实现投资多元化。”
“让民营经济、甚至外资进入国企?”
“在保证国家控股的前提下,让民营经济或外资进入那些至今为止仍然在亏损、
几乎濒临破产边缘的大型或特大型国企。由于投资多元,在企业的决策层中就会有
制约力量进入。”
“你不怕人说你卖国,说你背叛社会主义原则?”
“最爱国、最爱社会主义的人,是能真正救活国有经济的人,不是革命口号叫
得最响的人。”
“具体做法?”
马扬指着那摞材料:“这后面一部分讲的就是具体做法。大山子开发区仍然只
是一个行政组织。我的意思是,或者撤销大山子市,或者就撤销大山子开发区,只
保留其中的一个。另外组建一个完全企业性的、拥有独立法人资格的大山子集团公
司,吸收多种投资,由国家控股,杀向市场。我预计,这种做法比单一的项目更能
吸引国外投资。”
“马扬是这个集团公司的第一任总裁?”
“我想,由我来任董事长兼总裁,也许更合适一些。”
贡开宸默默地含意不明地笑了笑,显然,马扬的这个想法深深地打动了他。他
怔怔地看着马扬。我们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马扬也紧张地看着贡开宸,等
着他的表态。
贡开宸忽然问:“你想给自己提多少年薪?”
马扬反问:“我跟你提年薪的问题了吗?”
贡开宸说:“提年薪的问题也是应该的……”
再一次静场。过了一会儿,贡开宸说:“你想过没有,到外省去当省委副书记,
这比当大山子集团公司的老总、独立法人,要稳当一百倍一千倍。这样一个集团公
司老总按新规定是没有行政级别的。那样,你已经得到的副省级要取消。今后的前
程完全要看你的集团公司干得如何。风险自担啊……”
马扬说:“您不是要在我身上做一个实验吗?”
贡开宸说:“回去再冷静考虑考虑……真的丢掉你奋斗二十年得来的副省级,
是不是还应该跟人家黄群同志商量商量……”他以极少见的幽默,淡淡一笑道:
“婚内,一切有形无形资产,均属夫妻双方所有。懂吗?”
马扬似乎是有备而来,当即从皮包里取出那盘录音带,要往录音机里搁。
贡开宸赶紧制止了他,说道:“别再做我的思想工作了。回去,你冷静地、完
完全全静下心来再考虑考虑。我呢,再以省委的名义和我个人的名义,马上向中央
打个报告,详细汇报一下你的这些打算和想法。看中央最后的态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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